神都,宁荣街。
虽然宁荣两府早已不在,但此地依旧被称作宁荣街。
往日的死寂被喧嚣取代。
两座沉寂许久的府邸门前,新的匾额悬挂上去。
“贾府。”
斑驳朱漆大门重新开启,虽不复昔年车水马龙,却也引得左邻右舍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圣旨复爵,杂号将军,不得世袭。
对贾赦、贾珍这等没什么能力,又被贬为庶人的人来说,这便是天大的恩典。
足以让他们有些枯槁的脸上流露出红光。
荣国府正厅,贾赦抚摸着崭新的、象征四品杂号将军的官服。
他粗糙的手指划过冰凉的锦缎,眼神闪烁。
粗粝的茶梗在杯中沉浮,他啜饮一口,对着一旁赔着笑脸的邢夫人道:
“府里光景艰难,处处要用银子打点,这空壳子爵位,填不饱肚子。”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更盛:
“迎春那丫头,年纪不小了,总养在府里也不是个事。
我瞧着吏部王家旁支的王三公子。
新近丧偶,正房空虚,家资颇丰,是个极妥当的去处。
你速去寻个得力官媒,尽快说合,聘礼要厚。”
邢夫人心头一紧,笑容僵在脸上:“老爷,那王三,坊间风评可不太好。
前头娘子死得蹊跷,迎丫头性子又软糯,上次那孙绍祖要不是大姑娘留意,只帕……”
“糊涂!”
贾赦猛地将茶盏顿在桌上,茶水四溅,厉声道。
“风评?柳家肯出真金白银才是正经。
眼下正是用银子的时候,她一个庶出的丫头,能攀上柳家,是她的造化。
快去办,迟则生变,将来可没机会了。”
他嘴上催促着邢夫人,心中盘算着那笔厚礼。
不仅能解燃眉之急,更能充些体面,或许还能寻摸个外放捞钱的实缺。
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在后院轰然炸开。
暂居东大院的元春闻讯,手中正为贾母缝补的冬衣针线猛地一顿,指尖瞬间沁出血珠。
她秀眉紧蹙。
宫中沉浮,她对于自己这些妹妹如浮萍的命运早有觉知。
却未料到自己大伯如此锲而不舍,之前孙绍祖就罢了。
此时竞在复爵的当口便迫不及待的又要给迎春嫁出去。
元春收拾好了衣服,穿戴整齐,悄悄向着定国府而去。
“大老爷这是要把二妹妹往死路上逼!”
元春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却异常清晰。
探春在一旁听闻此言,也是眉头紧蹙。
“前些日子老祖宗不是刚因为这事说过大老爷,这怎么又要闹一遭?”
赵姨娘风风火火闯进来,一听缘由,立时拍着大腿跳脚:
“天杀的,挨千刀的黑心种子。
我那苦命的迎丫头,刚离了孙绍祖那虎口,喘口气都难,这又要被推进王家的狼窝里?
不行!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赵姨娘打心里喜欢这些姑娘,此时得知此事,急得团团转。
一把抓住探春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探丫头,我的好姑娘。
如今你可是定国公府的人,又聪明,像国公爷,说话顶用。
快想想法子,救救你二姐姐。”
探春今日一身湖蓝色妆花缎袄裙,料子上乘,剪裁合体,衬得她身姿挺拔,气度沉静。
一副大府女主的气派。
她眯了眯眼睛,先是找人,派出去探听探听了王家的底细。
定国公府的人到外面办事,很快便查出来了王家的底细。
原来是个受罪的落魄户,想娶了贾家的姑娘,攀上贾环这条线。
事情已明,又打听到王家给了贾赦不少银子。
听闻贾赦所作,她眼中先是掠过一丝深切的厌恶,随即是浓重的疲惫。
“娘不必担心,大姐姐勿虑。”
探春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冷静力量,很像贾环。
她轻轻拂开赵姨娘的手,支着脑袋:“此事断不能成。
二姐姐的亲事,岂能由大老爷如此轻贱买卖。
他这爵位怎么来的,阖府上下,心知肚明。”
她目光扫过窗外萧瑟破败的庭院,嘴角勾起一丝讽笑:“靠的是国公爷在辽东浴血拼杀,刀头舔血,用一场场大捷换来的陛下开恩。
可不是靠他大老爷在院里老实待着得来的。
环兄弟如今是一等定国公,勃海经略兼都督征东诸军事。
他的姐姐,婚事是不能让人定下的。
谁不跟弟弟知会便动二姐姐,便是打环兄弟的脸,打定国公府的脸。
前线杀的正紧,后面这样乱点鸳鸯,这后果,大老爷担不起。”
字字如刀,句句见血。
元春眼中流露出赞许与安心,赵姨娘也仿佛抓住了定海神针,慌乱的心定了下来。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元春沉声问道,目光灼灼地看着探春。
探春略一沉吟,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条理分明道:
“大姐姐,你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