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轻罗听此言眉目稍弯,饶有兴趣地娇笑道:“那你说说,我何故不喜?”“属下不敢说。”
话语凝滞在了唇畔,凝竹坐得挺直,容色瞧不出是喜是悲,面上思绪更似担忧。
此番欢畅之时,竟还顾着主仆之仪,这右使着实遵着礼,她闲然一挥衣袖,命其大可直言:“在这酒肆中,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宽恕。”“主上是被相悦之情绊住了身。”
凝竹思忖片霎,微垂着双目未敢多望,只道了一语。相悦?怎会无端说起两情缱绻.……
她和先生仅是帐中寻欢,没有情意可言,真有情念,那也是先生一厢情愿,同她有何干。
若真是两心心相悦,那才是这天下最大的笑话。“你指的是我和先生?"凤眸微微一扬,楚轻罗闲适地饮酒入喉,望向上空弯月,慢条斯理地轻问着。
“先生馋我美色,替我寻仇,各谋其利而已。他只是授以琴技的先生,我未生情,何来相悦一说?”
凝竹不免心起疑惑,肃然又问:“那么,主上又为何在此喝着闷酒?”悠然眉眼淌过几许凉薄,她轻盈淡笑,将心上的恼意娓娓而道:“他不愿助我了,曾经信誓旦旦地说着要为我所用,而今他望风而逃,将我戏耍。你说我该不该气恼?”
“敢对主上言而无信,曲先生该杀之。”
听罢,案前的玄衣女子顿露杀意,执着玉盏的手猛然一紧,欲听主上下令。先生知晓太多,她理应将他灭口,只是那榻上承欢的旖旎景致仍历历在目,她几经深思,觉着可将先生先放一放。“他的命我自会收了,但绝非是眼下之时,"楚轻罗缓慢而道,极为镇静地与眼前之人相诉,“若能夺下九皇子那一命,复国之计便成了大半。孰轻孰重,我知晓得清楚。”
主上瞧着分外清醒,凝竹放下些许顾虑,语调随之转轻:“原有些担心主上,看来是属下多虑了。”
“国破那日的情形,无论过去多久,我皆不敢忘,"面色稍作凝肃,她怅然一叹,饮尽了杯中酒,“又怎会将真心付与大宁之人…”主上有愁苦难解,凝竹看着她这些年步步走来,而今终是有了些结果,便再执酒盏,欣然相贺。
“太子薨逝,属下敬主上一杯。”
那一晚她饮得大醉,与凝竹把酒言欢至夜半时,最终是如何回的府邸楼阁,她酩酊无所知,只做着醺醉之梦。
翌日醒觉,头额竞是有些昏沉,楚轻罗下榻饮了些茶水,寻思起自身的处境来。
先生不想趟此浑水,她不作勉强,便决意不再将那清逸身影牵扯至深,需尽早撇清干系。
这闺房也不知可待到几时,倒不如她自行辞别,再谋出计策,目标唯有那大宁九殿下。
料想今日许是最后一回入那别院雅堂,她忽觉怅然若失,听得琴堂内琴声阵阵,似珠落玉盘,就知先生正在堂上授着课。自然而然地更上一袭明丽云裳,她从然沿着长廊来到偏院,发觉堂室内另有人在。
院中落英缤纷,微风吹得树影摇晃,睦霄郡主正闲坐在琴案旁,秀眸半睁半阖,好不惬意。
望见来人是她,郡主蓦然起身,原先的惬心之意褪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腔怒意。
“郡主怎么独自等在雅室?"楚轻罗瞧望着四周,佯装恭维地朝郡主一拜,随口问。
昨日见她对先生不敬的一幕仍回荡于意绪中,睦霄作势冷哼,欲对这位楚姑娘撕破了脸。
“姑娘对先生那般不恭,还敢来这偏堂,莫不是没认清自己的低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