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太丞家”在东京城只能算是个三流小医馆,但门口一副对联口气却是不小。
上联百里街衢,悬壶济世堂中坐。
下联千年药市,灵丹妙药任君挑。
横批万世医宗。
能有这般口气,许太丞家自然也是有些底蕴,据说许太丞家本是行医世家,几朝以前,中原爆发了一场瘟疫。已在江湖行医数十年的许家先人,正好游历于此。眼看百姓病魔缠身,人心惶惶,庄稼稻子颗粒无收、百姓衣食无着,许家先人凭着一副名为“灵散子”的秘方,在多处行医取得成效之后,名声大振,本可凭借秘方换来万贯家财,在即将功成名就之时却将“灵散子”秘方交由官府公之于众,将疫情平息,许家的大义之举得到了朝廷认可,不但册封许家先人为太医院丞,还为许家御赐了招牌——许太丞家。
对于这种做出过利在当代功在千秋举措的世家,历朝历代不论是为了笼络民心,还是宣示正统,都会选择保留册封的荣誉,甚至在原有的基础上大加封赏,按道理来说像许家这种医道世家凭着先辈余荫怎么着都应该称得上是江南医馆的翘楚,却不知是中途糟了什么变故还是后辈太不争气,如今混的只剩下一间门面,唯一能拿的出手,也就是这“许太丞家”的牌匾了。
今个儿祝小娘来街上的目的地,便是此处。
自从那日将疯疯癫癫被人揍得半死不活的韩序带回家起,祝小娘便整日魂不守舍。
说起来祝小娘与韩序也仅仅是有过两面之缘,怎么地就会为他如此反复担心了?难道就因为看上了人家那副好看皮囊不成?这种讲出去羞死人的事情,反正祝小娘是万万不会承认的,况且对祝小娘这种传统到骨子里的人来说,她是万万不相信自己是那种贪恋美色的人。
况且,哪有女子贪恋美色的?
难道对方不是韩序公子,没有那副好看的皮囊,自己就会见死不救了?当然不会如此,自己只管积自己的德,他人愿说便说,老天有眼,自会分辨。
祝小娘一直以来便是如此宽慰自己。
不过祝小娘这积德的代价,有点忒儿大了。前几日将韩序捡回家之后,正愁不知如何下手,便有年轻道士闻声而至,帮忙处理了伤势,原本以为自己只需要按照年轻道士留下的药方去抓药便是,哪知道出门在城里问了几家药铺之后,才知道事情没想的那么简单。
以往东京城里那些个药铺,甭管铺子大小,平日里铺子抓药的伙计都是热情有礼,况且药铺不比其他生意,甭管买的东西多少,伙计们通常都会耐心招呼,可这次当祝小娘出来抓药,只要一将方子递给抓药伙计,各大小药铺的伙计都是纷纷摇头,要么表示说卖完了,要么干脆就说没有。
对于药铺伙计们的话,祝小娘自然是不信,方子祝小娘看过,都是疗伤补神的药材,虽然有那么一两味药没怎么听过,但东京城这么多家药铺,总不至于连方子上的一味药都拿不出来吧?纵使祝小娘只是个寻常手艺人家的小娘子,也隐隐猜到这东京城怕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于是祝小娘在吃了闭门羹之后也不敢多言,只得继续挨个药店询问。
好在最后寻到了这许太丞家,馆子虽然瞧着不大,但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最重要的是店里老板瞧完方子之后二话没说便照着方子把药给配齐了,仿佛对外界的变故毫不在乎一般,看得祝小娘也是目瞪口呆,不过瞧着店里老板一直抱着手里蛐蛐把玩入迷的模样,祝小娘真怀疑他是不是对外面的事儿一无所知,但祝小娘也不会傻到多嘴,毕竟不管东京出了什么事儿,与自己一个卖蜜饯果子的小娘子都没有关系,况且那些事儿也不是自己能够打听的,祝小娘唯一一次多嘴,便是那日在神仙桥上。
除了店老板的模样,同样让祝小娘目瞪口呆的,还有结账时候这药的价格,虽然祝小娘早有心理准备可能会贵一些,已经提前多准备了银钱,但没想到即使把这些日子卖果子的钱全拿了出来,也不过是才抓了三四服的剂量,这不刚过两三天,便是用完了。
今日自打出门起,祝小娘就一直在心里纠结着,这两天哪怕自己早出晚归每日做了平日里两倍的果子,卖的银钱加起来也不够买半服药,加上自己身上翻遍家里凑出来的银钱,也不过是刚好够买一服药,对于韩序公子的伤势来说,只能算是杯水车薪,况且家里也还要留些吃饭口粮和做果子的本钱,要是平日里家里就自己还好,饿肚子便饿肚子了,饿得不行了随便找些什么垫巴一下便是,但现在家里还有一位小丫头,总不能让小丫头跟着自己饿肚子吧?
所以祝小娘刚出门的一路上都纠结着,要不要去当铺把母亲留给自己当嫁妆的簪子给当了,反正自己就是个克夫的命,这辈子也不一定能嫁出去。
其实祝小娘之前有过一段姻缘,据说对方是个模样秀气的书生,就是家世清贫了点,到底长什么模样祝小娘也未曾见过,但是在尚文的国朝,即使家世清贫,但读书人的地位始终是不低的,街坊邻居们也都纷纷赞叹说是一门好亲事。毕竟祝小娘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娘子,模样周正不说,性子还温婉,祝小娘还是少女时,便已经是十里八乡颇有名气的美人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