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掩唇笑道:“过于貌美容易给人留下印象,可不利于你出走。”所以需要修饰一下,让她变得普通,泯然于众人。况且女子出门在外,越是好看越不安全。
京城是天子脚下,京兆尹不敢有丝毫懈怠,治安才好上许多,离了京城,外头有拐子劫匪黑店。
甚至穷山恶水出刁民,也未可知。
绵苑不敢疏忽大意,点头配合,让她在脸上抹了药水,细细涂抹,然后把那张人皮面具给贴了上去。
不是很服帖,毕竟这不是为了绵苑量身定制的,不过可以通过上妆手段遮掩一二。
对着镜子一看,没有怎么突兀。
绵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隔了一层,脸上厚重的不透气,感觉很是古怪,还有点想挠痒痒。
“不能挠,"掌柜的笑着阻止她,道:“你适应一下,神色放松。”绵苑忍了下来,自己亲身上阵了,才知道顾寒阙的伪装有多不容易。他是长时间佩戴面具,并且将它当做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好在,逐渐适应后也不那么难受,绵苑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已然是陌生的一张面孔。
别说半莲若桃等人认不出来,就是她自己,都难以相信,镜子里的人是她。“喜欢这张脸么?"李扶尘站在她身后,笑着问道。绵苑感觉很神奇,回头看他:“这个面具是不是很贵?”这么稀罕的东西,就给她用了……还没谈报酬呢……“只是借用,不必给钱,毕竟你不可能永远戴着面具过日子,离京后就用不上它了。“李扶尘道:“至于路上花销,就跟车马行一样,给一两银子。”“真的?”
这也太划算了吧…绵苑对自己的前路颇为彷徨,心中没底,自然想多留着银钱傍身。
每一文钱都要省着用。
“我骗你做什么。"小姑娘双眼亮晶晶,像个小财迷。李扶尘招招手,把他安排的车夫叫来。
非常体贴细致地安排了个女车夫,长得五大三粗,堪称孔武有力,名字叫做石秋芹。
这也是为了绵苑考虑,车夫若是男人,行至荒郊野岭,解手入睡,怕是多有不便。
绵苑感激不尽,不过又忍不住好奇:“若是顾寒阙执意问你,你会把我的去处告诉他么?”
“不会。"李扶尘毫不犹豫,他的唇角抿着笑意:“他能不能找到你,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绵苑闻言松了一口气,小脸认真道:“还请国师转告,只当我这个人死了,不该说的我绝不提起半个字,一切都烂在肚里,就不必来找我了…她想,若是顾寒阙愿意高抬贵手,就放她一条生路吧。打从一开始,她就不想知道那么多秘密,如今,就连顾家军是否作恶都不想追究了。
她的命只有一条,不愿意为了当年的真相去奉献一切。倘若他真的对她有丁点的好感,就看着曾经亲昵的份上,不要赶尽杀绝…李扶尘抬手摸了摸下巴:“他要是决心寻你,恐怕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他也说不好,他又不是顾寒阙,谁知道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呢。绵苑不太明白,顾寒阙若是要抓她,除了想做掉她,还能因为什么?时辰不早了,不能耽误,李扶尘还得赶去侯府吃喜酒。石秋芹赶着马车,道:“妹妹上路吧!”
对外她们以姐妹相称,方便行事。
至于路引,不过是国师大人一句话的事。
临走前,绵苑想给李扶尘磕头,谢过他的大恩。她被拦住了,他道:“那竹子村不错,你也不错,说不定我会去做客呢。”“啊?“这一别难道不是永远吗?
李扶尘收了手,揣在自己袖兜里,轻笑道:“倘若没有顾寒阙,兴许我也会帮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李扶尘拂袖离去,并不多做逗留。绵苑挠头,满头雾水地爬上马车。
他是陛下宠信的国师,而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并无交情。…那就当做遇到贵人了吧。
简单的行囊是事先备下的,两套洗换衣物,一些干粮。绵苑还给自己另行取了个名字,跟着石秋芹姓石,秋对冬,芹菜对葵菜,所以她就叫石冬葵。
有理有据,把石秋芹给听的竖起大拇指。
绵苑这名字是老太君给取的,四岁太小了,压根不记得爹娘姓氏名讳,大人也不曾特意教导她记住,就遭逢劫难了。只知道自己幼时叫小箬,后来到了京城,老太君觉得小箬谐音不好,又小又弱的孩子,索性给改了名字。
既然要改头换面的生活,就用新的名字开始。石冬葵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她也有姓了。出城途中很顺利,马车走出了很远,绵苑才忍不住卷起车窗的竹帘,回头看向京城巍峨的城门,变得越来越小。
她走了,离开侯府,奔向不知名的远方。
也是这时,心里的不安定越发剧烈,她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好好活下去,等待着她的未来是什么样,完全无法想象。
逃离之前鼓足一口气,真正逃离后,便生出了惶恐。不过绵苑很快想开了,能活一时是一时。
她这条命,本就是挣扎着过来的。
就算是死在路上,那也不必后悔,好过原地等死。石秋芹是个健谈的姑娘,她来自乡野,以前叫做招娣,每天干活养马,最终还是被赌徒老爹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