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兮晚脸色瞬间白了。
楚扶昀眉心微缩,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只见有一仙将匆匆赶来,叩首拜道。
“禀将军。
方外宫派了使者前来,说是想与将军止战和谈。”几个时辰后,黄昏落。
楚扶昀领数位太仙在烂柯谷外的一座仙家道场中,与方外宫的裴安真君谈话。
暮兮晚没去,她坐在道场芦苇荡边的屋檐下,看上去心不在焉。“丫头啊,你怎么看上去忧心忡忡的?"长嬴看她焦虑,自己也跟着焦虑了。仲容推着轮椅,也叹气:“因为绝仙阵。”神农岐很茫然:“绝仙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绝仙阵是方外宫用来震慑十洲的奇门阵法。“暮兮晚看上去格外烦躁,“或者说,它是袁涣轩的杀手锏。”
众人听的一知半解。
仲容闭目喝茶,神情看上去也不算轻松。
“我来说吧。
绝仙阵,是方外宫借荧惑星的能力,所研制的一种蕴含了奇门遁甲,五行八卦的杀人阵法。
或者准确而言,它是一座宛如城池的迷宫,大到占地方圆几百里。但凡进入此阵的六道生灵,上至仙神,下至走兽,皆是死路一条,自古以来无人可破。”
神农岐大骇:“少宫主也不能破吗?不是说少宫主最善解阵?”暮兮晚沉默,她方才的焦躁渐渐平息下来,静了静,轻声说。“我解阵的本事是老师教的。
而当年,我的老师就死在绝仙阵里。”
神农岐自知说错了话,立刻闭嘴。
暮兮晚目光黯然:“还是……让我从头说起。方外宫由素商宫主一手设立,其本意是有教无类启智四方一一人在红尘,何处不求道。
所以比起东洲的人间仙境,白洲的镇守天下而言,方外宫本身更像一座社稷学宫。
但这一切,在人心贪婪的腐蚀中渐渐变了样。方外宫渐渐分裂出一支以成栖老祖,也是袁涣轩尊师为首的,自诩仙家正统的教派实力。
绝仙阵,也是在那个时候被创造出来的。
我那时看不懂这些蝇营狗苟,甚至还幼稚的以为,袁涣轩是个良善的人呢。”
她望着黄昏天,掌心托着下巴,悄悄抹去了眼角的一颗泪。“老师为了彻底摧毁绝仙阵的存在,亲自走进了这座宛如地狱般的囚牢。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了。”
她说着说着,声音哽咽,眼眸也一酸,指关节攥紧了,尽量不让眼里的泪,落下来。
时至今日,暮兮晚依旧记得一百多年的那个傍晚。血一样的天色,犹如烈火焚烧。
秋风飒飒,素商还是旧时模样,温婉而端庄,她孤身站在绝仙阵的入口处,衣袂被风吹。
暮兮晚拨开乌泱泱的防守仙兵,跌跌撞撞地闯进来,一把拥住她,在她怀里哭得泪如雨下。
“老师,老师我求您。您别走。”
她明白老师想干什么,但她不明白,老师为何必须要这样做。素商温柔而笑,她微微欠身,将这个小姑娘抱在怀里,极其不舍。“别哭。”
声音慈和,像妈妈一样。
“小孩子才哭,你今年,多大啦?”
她抬起手,用一方手帕轻轻抹着她止也止不住的泪水。暮兮晚眼圈微红,哭声都是哽咽,漂亮的眼里里,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我早成年了……”
素商见她疼爱的姑娘哭得这样伤心难过,半弯着腰拥着她,拍着她的背,像在哄小孩子。
“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知道么?我给你师兄寄了信,请他日后照拂你一二,就是你那位从没见过的,世间最好的师兄哦。别怕,我不在了,你还有你师兄呢。”
暮兮晚哭得那样伤心,那样难过,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要师兄。我不要什么师兄了,老师,我只要您。求求您,别走。”
彼时的暮兮晚看不懂仙家的派系斗争,也不明白,为何素商老师会同方外宫的仙家翻脸。
素商心头一悸,抹着小姑娘脸颊上的泪,安慰道。“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小孩子才说傻话。”暮兮晚还在哭,眼泪也还在不停的落。
可是泪落得再无助,像雨一样,也拦不住素商的步伐。绝仙阵太过残忍,也太过无情了,它的创造就是为了毁灭与屠杀,哪怕是一位下凡的五曜星,也破不了这阵法。
那日,暮兮晚亲眼看着素商老师,在她心里像妈妈一样的人走向死亡。她独自一人,在璀璨阳光里失声痛哭。
“绝仙阵有去无回,它是这天下最强悍的奇门阵法。”暮兮晚坐在晚风里,望着天边一色秋阳,将哽在声音里的委屈与难过,全部咽下。
后来,无论是十二年前袁涣轩用来囚禁她的阵,还是三个月前仙彩楼上设下的天罗地网,都是由绝仙阵演化而来的小阵法。“逃无可逃,连我也无法破解。所以,它才叫'绝仙'啊。”众人听罢,皆是神色一沉。
仲容道:“而如今,方外宫想再动绝仙阵。”神农岐摇头:“只能等将军,看他谈得怎样了。”这天,楚扶昀与方外宫的人谈了很久话,等啊等,直至天色落幕了,他还在谈。
众人都还各有要事,不得不先行离开,于是只剩下暮兮晚一个人,坐在屋檐下继续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