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烂柯不归且待君归
暮兮晚半天说不出话。
她头一次在楚扶昀这里,听见这样幼稚的“傻话”。一个吻,来抵他当她的一次老师。
太不讲理了。
以前他不是没有教过她东西,她的武艺有一半是跟着他学的,她对兵法的所得所悟,也都是他教的一一他什么回报也没计较过。暮兮晚觉得楚扶昀真的待她很有耐心,又严,又有耐心。以至于时常也让她有错觉,他曾经对她的好,像兄长对妹妹,也像老师对弟子,唯独,不像对心上人。
他教她,照顾她也更像在尽一份“责任”,他们之间那一纸婚约,也从来都只是个"虚名”。
可今时今日,他拿一个吻作为引诱。
诱她去回应他曾对她的好。
他与她之间,“责任”在渐渐淡去,余下的,是曾经那看不见的“虚名”在一点一点被坐实,越界。
这种接近失控的感觉让人太容易心慌了。
暮兮晚知道,她会容易贪心的。
今日他拿一个吻诱她,她给了,如果以后得寸进尺,她还想再吻他,那个时候他不许她亲了,那该怎么办?
但楚扶昀却在看她,好看的一双眼眸也在问她,像是故意的。不对,就是故意的。
咫尺的距离,只要她胆子大一点儿,就能得逞了。暮兮晚合上眼眸。
她凑近,真的在他脸颊边,轻挨了一记。
很轻。
就像小猫儿遇见了一条没见过的大鱼,不敢妄动,只敢用鼻尖,用唇,去小心翼翼的尝一下。
凉。
仿佛秋霜白露一样的凉,却不冷,只是寂静的,如静水深流一般。暮兮晚听见,楚扶昀喉咙里滚过一声低沉的笑。她耳朵一下子就红了,一睁开眼,就迎上了他噙着笑意的眸子,好看,他的目光就这样停伫在她的眉眼处,一寸一寸端详下来,像无声的尝读。暮兮晚蓦地读懂了,他眸光里,无言的话。不够。
什么不够?
这一个吻只落在脸颊上,是亲孩子的吻法,不作数的。不是亲孩子。
那就再吻一次。
暮兮晚有一时恍惚,她闭了闭眼,不吭声不说话,也不行动,像是被他身上的凉吓着了似的。
她也只有勇气亲这里了。
其他地方,不敢了。
她安静地缩在他怀里,想要赖账。
“先欠着,成么?“她又一次开始和他讲价了。楚扶昀一听,就知道,师妹又想在他面前耍赖了。先欠着,至于未来多久还,怎么还,还要不要算上利息,那就是未来的事儿了。
和以前一模一样。
他的师妹,在惹祸造反一事上有多大的胆子,多大的威风,在感情一事上,就有多么模棱两可。
就像一只藏在床底的猫儿,或是一只初来乍到的小鸟,哪怕他已经是能由着她为所欲为随意折腾的鱼了,怎样哄,她都不肯再进一步。楚扶昀想起了很早以前,他第一次撞见她偷偷学下棋的模样。暮兮晚是个活泼的性子,他知道,所以当他见着这位师妹肯耐下心来去扒拉围棋时,没法不新奇。
一室夕光,那天,暮兮晚就盘腿坐在书橱边的阳光里,锦缎铺就的地毯上摆着几本书,一盘棋。
楚扶昀挺震撼。
他不知道她为何忽然会对下棋一事感兴趣,站在窗棂外看了一会儿,却发现不对。
暮兮晚似乎并不对"下棋"本身感兴趣,反倒是像在学堂听尊师授课那样,有点儿无聊有点儿困倦,但不知因为什么,她还是强打着精神去学。但既然师妹感兴趣,楚扶昀想,他也愿意教她。抱着这样的念头,他放轻了步子走进去,可罕见的,暮兮晚见着他来了,原本半困半梦的思绪一下子被惊破,吓得惊呼一声。楚扶昀怔愣地看见,暮兮晚像一只受惊的鸥鹭飞鸟一样,连地上散落的书和棋盘都来不及收拾,慌乱中打翻了棋盘,头也不回地就从他眼前,逃了。楚扶昀皱了皱眉。
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放下了对他的防备,肯同他交流,肯跟着他学枪法,甚至会跟他吵架赌气。
但只是一盘棋而已。
楚扶昀没法理解她为何而跑,他没有去追跑掉的师妹,而是半跪下来,收拾着散落了一地书籍棋盘。
暮兮晚确实是在认真研究怎么下棋,甚至还做了笔记。只是学的一塌糊涂,不成章法。
后来,他好几次试图在她自己学下棋时靠近她,可还是会惊着她,一靠近就跑。
楚扶昀不明白她到底为何抗拒被他发现“她在学下棋"这件事儿,只能顺着她,吩咐仙侍在她身边有意无意的留几本适合的棋谱,也不再打扰她。就好像,这盘棋是一个秘密似的。
她藏在心底,不肯同他说的秘密。
“所以你下棋时,为何要躲着我?”
今时今日,白洲军帐中,楚扶昀将他的师妹拥在怀里,试探着问出了这个他一直没能得到答案的秘密。
暮兮晚一顿,敛住了目光,低着头不肯说话,迟疑了片刻,她忽然抬了抬头,凑近了,小心的又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一记。宁肯再用一个吻来抵。
也不说出这个秘密。
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