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长安大街上。
祖龙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观音菩萨脸上。
那架势,活脱脱一个被奸商坑了全部家当的苦主。
“大师!你睁眼看看!”
“这老神棍信口雌黄,说我泾河水域必有鱼群汇聚,结果呢?”
“吾水府行雨簿上写得明明白白,一滴雨也无!一滴也无啊!”
祖龙也不知从哪里学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
拉着观音菩萨的手,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
一边还拍着袁守城那张看似摇摇欲坠的破木桌。
震得桌上几枚古铜钱叮当作响。
偏偏那桌子纹丝不动,连条裂缝也无。
这乐子就大了。
越来越多的长安百姓都围了上来,一个个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通天教主则是眼皮都懒得抬全,慢条斯理地捋着三缕长须。
他拖长了调子,将“理”字咬得极重道:
“这位龙王,老道推演的是天地气机流转,引动水族灵性汇聚之兆。”
“鱼虾逐灵而居,此乃天道,谁说一定要下雨才有鱼了?”
“自己见识短浅,水府文书都管不明白,出了纰漏不思己过,反倒怪起老夫算得准?”
“大师,您说,这世间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他话音未落,目光似笑非笑地扫向观音。
观音菩萨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两位根本没有别的话。
就是把之前的话,车轱辘一样来回说。
且不说这两位真正的身份如何,哪怕只是凡人。
这理,她也评不了啊。
她当然不知道,这是因为台词就这么多。
多了没有。
观音菩萨心中好生绝望。
她看了看袁守城,只觉得那浑浊老眼深处,凶光如剑。
只要被其看一眼,菩提金身都隐隐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
又看了看一直抓着她不放的泾河龙王。
那一身龙威,若有若无,然后有无之间,却如同四海尽压在她身上。
让她冷汗瞬间浸透了内里的法衣。
造孽啊!
贫僧为何要坐那牛车?
为何要进这长安城门?
为何偏偏路过这煞星云集的卦摊?
“大师!您给句公道话!”
祖龙不依不饶,攥住观音手腕的手更加用力。
那力道,仿佛铁钳锁住了虚空,任你千般变化,万种神通。
此刻皆成梦幻泡影。
观音喉咙发紧,感觉那不可抵抗的力量,顺着腕脉直透元神。
镇压了她所有法力运转,连舌头都僵住了。
她努力想挤出一点悲悯庄严的笑容,结果嘴角抽搐,比哭还难看。
就在这骑虎难下,万念俱灰之际。
一声断喝响起,在观音菩萨听来,如同佛音度化。
“速速让开!金吾卫办案!”
一声蕴含兵戈煞气的沉喝,如闷雷炸响。
顿时,围观的长安百姓,如波分浪裂一般,向两侧分开。
一队玄甲重士轰然踏至!
为首校尉身高八尺,面如黑铁。
重甲上铭刻着镇压妖邪的符文,行走间周身煞气凝成隐约的虎豹虚影,凶威凛凛。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场中。
在祖龙刻意泄露出的一丝纯正堂皇,与人道气运隐隐呼应的龙族气息上微微一顿。
又看向在长安城中,早就有名声的袁守城老先生,不易察觉地点了下头。
泾河龙王,一直负责长安以北的风调雨顺,从来没出错,是自己人。
袁守城老先生,也是闻名长安三年有余,还是国师袁天罡的叔叔,怎么会有问题?
想来泾河龙王和袁老先生之间,也就是日常小事。
不值一提。
但那个外来的和尚。
校尉目光落在观音化身的灰衣老僧身上时,陡然变得锐利如出鞘神兵!
“兀那和尚!”
校尉声如金铁交鸣,直指观音道:
“长安重地,佛门中人入城传法,需持‘度牒’验明身份,佩‘佛印’登记道场佛力!”
“此乃大王旧制,铁律如山!”
“你的度牒在哪里?”
观音菩萨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度牒?佛印?人王旧制?
人间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条律令?
她怎么不知道?
校尉一看她这反应,心头就是一阵冷笑。
这野和尚,果然不知道度牒。
这度牒乃是陛下一年前,刚向大王所求的启示,专门防你们这些钻空子的灵山和尚。
陛下当年打江山,一统人间,得莲花山禅宗弟子相助,于是允许禅宗广开寺门。
然而,你们这些灵山和尚,却来钻空子。
偏偏普通百姓,甚至是地方官员,都分不清楚谁是谁。
最后陛下按人间传统,向大王请示,最后得到的启示,就是度牒。
这度牒一事,刚刚执行一年有余。
抓你们这些灵山和尚,一抓一个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