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连苏轼都懵了,抬眸问道“何为《两只老虎》?”圆娘道:“师父,我且清唱一遍,你且听听,看看能不能弹出来。”苏轼闻言如临大敌,忙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以为是不亚于《春江花月夜》这首曲子的难度呢!!
只听圆娘张口唱道:“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辰哥儿听罢,嗷的一嗓子差点哭出声来,问道“谁家的老虎被人打的这样惨,它阿爹阿娘知道了岂不疼得慌?”
………“圆娘解释道,“你别难过,这两只老虎是下山吃人作恶去了,所以被打的很惨。”
辰哥儿这才破涕为笑道“打得好,打得好。”苏轼看着琴弦,思索片刻,伸手拨弄着,《两只老虎》的曲调弦音断断绿续流淌出来,他神色复杂,颇有种一言难尽之感。圆娘鼓掌鼓励道“师父好棒!"不愧是大宋顶级文青,听音知曲,不在话下。苏轼一边弹,圆娘在一旁唱,这次连辰哥儿都加入了,三人弹的弹,唱的唱其乐融融。
金猊奴也跟着圆娘和辰哥儿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先前,苏轼还觉得曲调有点怪,但越弹越上头是怎么回事?!不多时,琴房的门又被人打开了,朝云进来看到弹琴的人是苏轼,她满脸惊讶的问道“郎君是伤了手吗?"怎么弹出这样的曲调来?好怪!好怪!苏轼朗声笑道“哄孩子的小曲儿,倒也别有一番风味。”朝云不解,但大受震撼。
圆娘和辰哥儿蹦蹦跳跳的拉着朝云一起又唱又跳,几人玩闹到日暮时分才罢休,末了朝云对圆娘说道“得了这好琴空置岂不可惜,明日起我教你抚琴如何?”
圆娘又惊又喜道“那敢情好,谢谢朝云姐姐。”片刻后,苏轼收好琴,圆娘被送回了观棠居。拂霜和知雪上前伺候着圆娘更衣洗漱,圆娘坐在绣墩上泡脚,目光不经意间划过博古架上的小瓷猪,她不禁一怔,瓷猪变了位置,平日里拂霜和知雪没有她的允许是断断不敢碰此物的,想必是有人来过了,于是她问道“我与二哥出门后,可有人来了这里?”
拂霜道“是郎君来过了,与小娘子前后脚的事儿,竞没有碰到?”圆娘摇了摇头,她又问道“师父可有什么交代?”“倒是没有,想必是找小娘子吧,见小娘子没在便逗了逗金猊奴,没多会儿便起身走了。"知雪回道。
圆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擦干脚后,她汲着缀珠鞋走到博古架前将小瓷猪取下,轻轻的扭动小瓷猪腹下的开关,小瓷猪腹部出现一块掌心大小的空缺,圆娘一股脑将小瓷猪里的钱悉数倒出来,数了又数,瓷猪里凭空多了一把银瓜子,想来是师父的手笔了。
圆娘摸着那些微凉的银瓜子,心中怅然,今天她在书房说的那些话,师父约摸是都听到了。
他又从瓷猪里搁了这么多的银瓜子,那是不是证明师父也赞同自己的观点,也是,他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怎么会看不清自身处境?有些事,不过是避无可避。
她又想起崔任暗地里对师父说的那些话,官家是喝了胡辣汤之后才想起师父的,而后才有了借王驸马之手赐砚之事,听崔任话音,朝中新党也并非铁桶一块。
今春以来夏人叩边,皇陵失火,新党借边关事谋私利,王安石按下葫芦起来瓢,官家欲起用程颢入经义局与新党共同主持修撰经义事宜,借以敲打新党,无奈被王安石驳了回去。
官家这才有了给苏轼赐砚一事,想借此压一压新党的气焰,此举暗中进行,偏偏的,只要汴京城里长耳朵的,就没有不知道这事儿的。圆娘叹了口气,新党也罢,旧党也罢,都只不过是官家手里的一枚棋子,最终执棋的人一定是官家,不会是新旧党里任何一个人。这也是司马光、韩琦、欧阳修等一众官场老油条反对新政的原因,都是千年狐狸谁跟谁啊,玩什么聊斋?!这些在庆历新政中吃过一次亏的人早就看透了一切,不愿再做君王手中的刀,最后搞得民不聊生,而皇权却因此愈加膨胀难以辖制。
圆娘现在衷心希望王安石多挺一会儿,因为王安石在位时,无论新党旧党都有好日子过,一旦王安石失位,党争肆起,新旧两党轮流倒霉,颇受夹板气的苏轼更加倒霉。
而如今,苏轼倒霉就是自己倒霉,她又不安的数了一遍小瓷猪里的存款,但愿之后这些钱能撑的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