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拿着陶制的杯子,右手执木箸,眼睛盯着面前的烤鸭,一眨不眨的,仿佛在思考待会儿夹哪块肉。
时间久到李阿牛都绝望了,他移开眼,打算喝口黍酒消愁,却陡然听见一-“见过的。”
李阿牛虎躯一震,连连发问:“孙舅,你确定你见过的小童是我方才说的那个?你何时见过他?在哪儿见过?那小儿当时如何?他又去了何处?”孙娘子也懵了,“爹,你不是七年前就不当驵会了吗?”孙老头谁也没看,仿佛陷在自己的回忆里,“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八年,九年,还是十年前,具体我也记不清了。那小孩我是在城外河边碰到的,当时他整个人湿漉漉,头发很短,大概这个长度吧”孙老头放下木箸,用手比划了下自己的脑袋,手掌距离头皮连半尺都不到。“我从未见过留那般短头发的小孩,且那小孩穿着很奇怪,短衣短裤,穿的像个下田耕作的庄稼汉。但他却又细皮嫩肉,白净得很。当时我看他孤零零一个,且河边风大,忧心他被风吹病,恰好我身上带了燧石,就让他先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他烤干。”
“后来呢,后来如何?“李阿牛追问:“他身上有浅褐色的水滴形胎记吗?对了,还必须得在右肩处的。”
孙老头举杯喝了口酒,没有立马回答李阿牛的话,而是顺着记忆说:“他喊我叔叔,请求我送他去个什么局,还说自己手上一个东西坏了,联系不上他妈妈,想问我借个物件一用,那小儿甚至还主动报了一串长长的数字和一个名字,我猜那个名字就是他口中的'妈妈吧。”
孙娘子听得云里雾里的。
她爹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局,什么手上东西坏了……妈妈是什么称呼,是指代母亲吗?
难不成因着对方胡言乱语,让她阿爹记了那么多年?“那小孩约莫这般高吧。“孙老头抬手在旁边比划了下高度,“人不大,明明瞧着挺机灵,举止有礼,说话却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又不是个痴儿。当时我猜测他是某大户人家之子,帮他烤衣裳也不过是想送他回家后领个赏钱。”李阿牛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刚才无论是孙娘子,还是他,都忘了说“五尺七″这个信息。
但刚刚孙舅随手一比划,那高度正是五尺七。孙娘子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重复丈夫先前的问题,“那、那他右肩处有水滴胎记吗?”
孙老头点头又摇头,“好像是有个胎记,好像又没有,我哪还记得请。“不吃了。"李阿牛摔了筷子,根本没心情用膳:“孙舅,你快随我们去钱唐,咱们讨赏去!大宅,旺铺,良田,还有上百两银钱,都是咱们的了!”孙老头几杯酒下肚,不知是有几分醉意,还是仍陷在回忆里,并无动弹。他没反应,他老伴王氏听了却两眼放光,“老孙,快去钱唐领赏。上百两呢,还有源源不断能赚钱的铺子,就算你剩下那条腿一并断了,下半辈子也不用愁,到时你想要多少好酒买不到?”
孙老头打了个激灵,也忙站起身,“走走走,去钱唐,立马就去。”一家人都很激动,除了孙娘子。她后面一直未说话,眉间拧出一个小疙瘩。她爹口中的“见过”,起码是七年前的事了,贵人家的小儿才不见半年,这怎么看都对不上吧。
大
钱唐,秦宅。
自大半个月前,接到秦邵宗的手书后,秦然就再没回过繁花郡,他以钱唐为中心辗转于各郡,后面主要在钱唐落脚。眼见离一月之限,时间还剩七日不到,秦然急得嘴上冒了好几个燎泡。“若是七日后还寻不到人,该如何向那位交代?"他于屋中踱步,身边是受命同来钱唐寻人的大儿子秦一尚。
秦一尚觉得父亲过于焦虑了,“寻不到就寻不到,我们尽了力,如实汇报便可。君侯度量大似海,想来不会怪罪于我们。”秦然恨铁不成钢道:“自你祖父将我们这一脉从北地迁至扬州,时间已整整过去三十五载。”
外人看来秦氏同气连枝,繁花郡的宋府君与他吃茶时,不时有聊起北地那位武安侯,他也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但内里秦然自己清楚,他们扬州这脉的旁支这三十多年来与主家的联系真不深。
除了新年遣人携贺礼北上一趟,除此以外再无旁的交流。如今好不容易机会送上门,这无能为力的感觉真叫人呕血。就在这时,有奴仆来报,“恩主,外头有老驵会上门,说是有重要线索要提供。”
在寻人之初,这话秦然都听到耳朵起茧。天天有人上门,每个都说有重要线索,一门心思盯着他袋里的赏钱。他并不在乎那几个银子,只是懊恼那些人拿假话糊弄他,平白给寻人添了阻碍。
后来还是那位胡兵长出了主意,才止住了源源不断的麻烦。“父亲,上回那个说是有重要线索的,可把儿子累得好惨。”秦一尚如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日夜辗转好几个郡县,马都跑死了一匹,最后发现一切皆是伊造的,当时他怒发冲冠、暴跳如雷丝毫不为过。秦然捏了捏眉心,“近来上门之人愈发少了,不管如何,这老驵会得见一见。”
秦家父子俩走进正厅时,胡豹恰好领着人从外面回来。孙老头一家见两面同时来人,顿时局促不已。尤其是孙娘子,忍不住拽了拽丈夫的衣角。她仍觉得此事有些不靠谱。
甭管其他多符合,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