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中等她,从此再没有回来。”千提错愕回眸。星光勾勒出他线条流畅的侧脸,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无甚表情,连语气都是平平淡淡的,仿佛一个麻木的人偶,让人听不出其中掺杂的任何情感。
“旁人说,她抛夫弃子,与人私奔了。”
“……“千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指微微颤抖。她好似想到什么,忽然道:“所以,你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枚玉佩……”“对,是她留下的。"语气依旧平淡,封易初微微闭上眼睛。记忆回旋,辗转至四岁那年。
那一天,长公主走得匆忙,连身上的玉佩落在了地上都不曾发现。那时他还很小,手也很小,两手将玉佩捧着捡起来,抱在怀里,想着等她回来再还给她可她再也没有回来。
听说她与宫中侍卫私定终生,欲舍弃长公主的身份,抛夫弃子离开京都。私奔途中,侍卫看上了她包袱内的金银首饰,一时起了贪心,想独吞这些财宝,不惜对她痛下杀手。
尸体抛在了哪,侍卫不肯交代。
总之那天过后,他没了母亲。
同样的,也没了父亲。
丞相厌弃他,却又碍于他是长公主所生,动不得他。他被养在丞相府长大,却无人管教,只能成天看着丞相弯下他高傲的脊背,陪那名妾室所生的孩子玩着"骑大马"的游戏。
父亲满目慈爱,庶弟坐在他脖子上笑得咯咯作响,庶母站在一旁,提醒他们别摔着了。
其乐融融,阖家欢乐,只有他是多余的。
“对不起……我……我当时笨手笨脚的,将她留给你的东西摔坏了,对不起…千提垂下脑袋,一时间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今日拜堂时,看见高堂上那无字木碑,她隐约猜到其中有些故事,却不曾想,是那样的。
那她三年前不辞而别,岂不是又伤了他一次……千提垂下脑袋,泪水朦胧了视线。
或许她便不该问这个问题,又牵动他伤心事了。“无事,都过去了,我若还在意,便不会与你说了。“他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温热的体温缓解着她心中的内疚感。
“后来,我那弟弟长大了些,一次我二人起了争执,我将他揍了一顿。"他自嘲般地笑笑:
“那天,庶母将我迷晕送上马车。马车驶离京都,不知走了多久,我醒来时,是在一处荒郊野岭。周围查无人烟,连车夫都不见了踪影,除却远处时不时传来的几声狼嚎,再无其他声响。”
晚风狂乱地吹拂着二人的发丝,千提听着这话,一言不发,手指却已然冰凉。
那时他多大呢?四岁?五岁?最多不会超过六岁吧?为何却过得这凄惨。哪怕她如今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听,缺还是这般……心痛。心痛到窒息。
这些年,他又是如何过来的呢?
“我这不好好活着吗?怕什么?"封易初苦涩地笑了笑,将千提的手捂在手心,试图将它捂热:
“本来我也以为我要死了,但或许,上天也觉得我命不该绝。一位上山砍柴的老妪正好发现了我,将我带回家,悉心照料。”“那无字木碑,是她的?"千提瞪大了眼睛。“是。”
“她是怎么……“话说到这里,千提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冒昧,赶忙住口。封易初微微侧目,眸光淡然地从她身上扫过,眼中依旧无甚波澜:“我跟着她在那出茅屋中住了数月,父亲都不曾派人来寻我。后来还是一次宴会,舅舅不曾见着我,一问,才知我失踪,派人来寻。相府的守卫寻到我时,我还在鸡窝里捡鸡蛋。舅舅看我实在可怜,念及旧情,将我接回去抚养。”在皇宫生活的那些时日,他一切生活都是照着皇子的标准来安排的。可越是这般,他那几位表兄便愈发瞧他不顺眼。陛下日理万机,不常顾这后宫之事,所以虽然他身在皇宫,面上风光,私下里过得却还不如与那老妪居住在茅屋时安逸。
他深吸一口气,道:“后来,我长大了些,离开了舅舅家,再回来时,那老妪已去世多年。她身前无夫无子,临终前,托人将那两间茅屋交给我,说,日后我若无处可去,总归有个地方安生。”
封易初垂下眼帘,分明是那样令人伤痛的过往,他却以一副不紧不慢的从容语气说出:“你说要与我成亲,我便在想,她若是还在,看到这些,或许会很高兴。”
“会的。"千提抿了抿唇,眼底氤氲上一层薄薄的水雾。这些故事她不曾亲身经历过,光是听着便觉着心里堵得慌,这么多年,他又是如何度过的呢?她忍不住回握他的手,道:“从今以后,我会陪着你的。”“从前,衍之他们总是极力避免在我面前谈及这事,你倒一点不避讳。不过,说出来也好。“他轻轻笑了笑,目光落在千提身上,温柔中带着几分释然:“真正的释怀,从来不是埋在心底不敢提起,而是事情过去的若干年月后,再度谈起时,心中已没了当时波澜。”丞相与长公主最相爱的那年剩下了他,取名封珩,“珩”既有玉的意思,又与“恒"象征感情恒久。这事发生后不久,陛下为他赐字“易初”,其中之意早已严明,他也断没有要揪着过去的事不放的道理。“嗯。"千提点点头,紧紧拥抱他:“就算这样,我还是会陪着你的,真的。封易初轻轻吻上她的额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