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峥嵘懒得与他口舌之争,仗着拳头硬,便死死压制着他。
没办法,全军大比武他三年第一,程骁三年第二,有时候人生啊就是这么气人,是程骁不够努力吗?没有天分吗?都不是,甚至不是程骁的问题,而是有些人的能力就是得天独厚,又得老天眷顾,做什么都要强,也有机缘,说顺风顺水,但该吃的苦受的罪一样没落,可谁不这样呢?拼尽全力一无所获的亦不在少数。
孙正,舒敬哪个不强?但仍强不过凌峥嵘,他就是生来站在金字塔尖的人物,不靠家世背景,一样能崭露头角。
可就这天之骄子般的人物,居然被人捏住了错处,不知心里该怎样酸楚。
凌峥嵘将程骁毫不客气地踹出去后,没由来地觉得厌倦。他斜睨着挂彩的程骁,只有同类知道同类,所以他从少年与他初遇就知道他亦是个披着斯文面皮的野兽。别人做不来的事他信手拈来,别人求不到的他弃如敝屣,家里捧着外头惯着,素来清冷的人逐渐对这个世界觉得无趣。
直到遇到凌峥嵘,这个凡事都压自己一头的人,像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憋着劲要抢来弄坏它!
他想参军吗?想参加大比武吗?想在这军营里蝇营狗苟地往上升吗,不,程骁是个没有信仰的人,他这样做只是遵循着凌峥嵘的脚步走着而已,他只不过是还没寻到旁的叫他感兴趣的事罢了。
这么多年,程骁是不服气的,但在没新的目标前,凌峥嵘就是他的目标。
“旁的也就罢了,但她不行。你要觉得能浑过我,甚至不惜将程家拉下水,那大可以试试看我的手段。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凌峥嵘不再与他废话,转身回去了。
程骁淡然地捡起帽子拍了拍灰,然后仔细地戴正后,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斯文的长相,连负伤都有些战损的破碎美感。他抬起头,眯着眼看那还欲滴水的厚重乌云,也叫人觉出雅致来。
不似凌峥嵘,分明披着个小白脸的面皮,却一身悍匪的气质,哪怕笑着也冷冽迫人。
小护士挂上水就着急忙慌地逃跑了,当兵的人都像铁,黑湫湫地又冷又硬,一点也不讨喜。舒敬摸摸鼻子伸长了颈子去看,“你们说她跑什么?咱还能揍她不成?”
杨清帆是这群人里唯一趁着放假回家相看过姑娘的,大约懂一点小姑娘们的想法。“她是觉得咱太凶了,还怕咱都对她有什么不正当的想法。”
“说啥呢!咱是人,还是兵,保家卫国的,天天上纪律课不说,又不是畜-牲,见了母猪都想上。”舒敬觉得太奇怪了,女孩子都这样想的吗?所以不是老大不想找,而是人家姑娘嫌弃他?所以才着急忙慌地回京都打结婚报告的?
舒敬是有点发散思维天分在身上的,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再看向凌峥嵘的眼神都带着可怜了。凌峥嵘正巧回来,一看表快十二点了,又见舒敬眼神怪怪的,拧着眉心推门进去了。
凌峥嵘轻手轻脚拿了把椅子放在床边,低垂眼帘看着她的手背,本就纤细的手,现在更细的血管都突出来。一张小脸惨白,安静地躺在那里,好像随时会停止呼吸一般。
这一幕令他的愧疚达到顶峰。
自己好像真的特别不要脸,也的确趁人之危了。什么便宜都占完,提起裤子就去京都,真是畜-牲都没这么干的。他抵住眉心,心口一抽一抽地疼着,连呼吸都困难。
老头子批判过,说他性子过于不羁,又刚愎自用,恃才傲物,这样很难顾及旁人,一切都以自我为中心,所有人都首要满足自己的需求,说白了就是自私自利,仗着自己羽翼颇丰能够庇护他人,就敢把强势摆在台面,左右他人,掌控他人。
现在看来还真是的,想要那张纸,就立刻要去办,丝毫没有顾及旁人的需求。打从心底里来说,此时的凌峥嵘是爱自己甚过爱人的。
喜欢这个小姑娘吗?喜欢的。起先是身体,然后是欲-望,最后是她坚毅令人动容的意志力。但胜过爱自己吗?至少现在还没有。
这个认知叫凌峥嵘一怔,继而陷入沉思。
在他接受的教育里,婚姻是神圣的,是一辈子的事,离婚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触及红线都不可能去做的。但就这么严肃的事,自己竟然短短几天就做出了决定,这就够可怕的了,更可怕的是现在坐在这细细思量一番,还是想要娶她当媳妇儿。
凌峥嵘心口堵得慌,他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又坐回来。许是动静大了些,床上的姑娘蓦然张开眼看过来。
这一刻,外头断断续续下了停,停了下的雨滴再度落下,如大珠小珠落雨盘,嘈嘈切切错杂弹。
凌峥嵘直觉眼前的少女有哪里不大一样,却又说不出个确切的东西来。他抬手去揉她的眉心,少女却把头一歪,轻松避过去了。
那双赤色的眼眸里波涛汹涌之下,好似困着一只未知的野兽。
两人的对视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凌峥嵘是对危险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他微微眯起眼遮掩着被激出的冷冽凶意,他执意冲少女伸出手,温暖的掌心贴上她的侧颊,清冷的嗓音里全是温柔,“我会改,我们试试看,好不好?”
少女弯着嘴角看他不语,世界在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