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劲了吧,为她一句话心就七上八下,一点也不像是个马上就要成年的男孩。
可是他根本逃不开,她的眼睛织起细细密密的蛛丝,把他的手足都困在原地,他情不自禁向前一步,“对。”
他听见自己说,“望月小姐,我是很紧张。”
“我一直认为我是一个很有自信的人,你就当我自我夸耀吧,我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小组作业总是我上台做pre,舞会评我当国王,很多人都以跟我成为朋友为荣,另外,我有一个说得过去的家庭出身,出手也还算大方,所以得到什么东西总是很简单。”
“但是,望月小姐。”江天空从鼻腔里笑了一声,“就像今天下午我告诉你的那样,我没有任何恋爱的经验,所以我不仅紧张,我还害怕。”
他叹了一口气,“我智商测试的结果还不错的,很多人夸过我头脑灵光,我也自满地觉得自己很聪明。如果我知道有一天会做一个爱情里的蠢蛋,我一定提前观看一百部爱情电影,背诵一百首诗歌做演习,但是没办法,在你面前的江天空,已经拿出了他最好的表现,来哄一见钟情的女孩子开心。”
“目前来说,他做得不太好,但是就算是死刑犯,也还有请律师辩护的权利,我想,江天空这个人,还可以抢救一下,让你多担待一下他的愚钝,对吗,善良的望月小姐?”
陈望月忍俊不禁,“你从哪里得出我善良的结论?”
“你为了那个小姑娘买下一束花,换我拉一首曲子,也为了我这个莫名其妙的追求者多付了一张船票钱,还有小费。”
陈望月耸肩,“可能我只是钱多得没处花。”
“那帮你的同伴开脱呢?”
“你也说了那是我的同伴。”
“你看起来并不像跟他关系很好的样子,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厌烦他的,但是你说那番话,不是在提醒我要宽恕他吗?我也如你所愿地放过他了。我父亲教过我一个道理,施舍路边的乞丐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宽容,但帮助一个讨厌的人可以。”
她板起脸,“江天空,你怎么好意思说你愚钝的。”
话是这样说,她却把手递给他。
“我不是加了爱情的前提吗?”
江天空一本正经地转过一个弯,用右手拉住她的手腕。
按久了弦的左手大小拇指留下发硬的老茧,会让她不舒服。
“砰砰砰”,灯在身后次第亮起,他们一同越过巨幅展览海报,走到大厅中央,那里放着一个巨大的鱼缸。
里面盛着两尾颜色鲜艳的热带鱼,像两艘小小的涂装潜水艇。
“但我开始怀疑你说话的真实性了。”陈望月视线流连在其中一条生机勃勃追逐饵料的鱼上,“从哪句话开始是真的,你到底交往过几个女朋友才这么老练?”
“如果你答应我就是一个。”
隔着鱼缸里浮游的海藻和幽蓝色的水,他们寻找到彼此的眼睛。
她盯着他说,“那你还是挂零吧。”
“谢天谢地,不是期末考试挂零。”
他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视线。
一,二,三,四,五,在心里的倒计时数到第十下,两个人同时破功,大笑起来。
犹豫是此刻唯一多余的成分,江天空脱口而出,“明天我们还见面吗?”
她答非所问,“今天还没有结束。”
光线为他和她的脸庞补出温润的毛边,充当视线的缓冲地带,江天空一点点,把视线从她的嘴唇移开,寄希望于白噪音能够掩盖他的心跳,“那今天结束的时候我再问一次。”
她直起身,“不给我介绍一下这里的展品吗,年卡会员?”
江天空已经逐渐习惯她跳跃的谈话风格,也许她是不喜欢这个问题,也许是还需要再考虑,他要做的是让她主动靠近那个会让他快乐的答案,“遵命,小姐。”
他无疑是个很擅长表达的人,那些看起来晦涩如数学命题般的画作,在他的解说下都被拆解得逐渐平易近人。
这么想了,陈望月也这么夸他了,“你很适合从事这一行,如果我是正常买票进来的参观者,我会很愿意为你的讲解付费的。”
“那我很荣幸,不过在我看来,欣赏艺术品不用试图解释太多,从审美快感出发可能更合适。”江天空说,“其实很多艺术家脑海中的库存以及思考的媒介,可能会是直接的色彩、明暗、线条、关系,各种图像,各种感知和情绪,乃至理解世界和表达自我的种种手段,如果单纯用语言逻辑来解释,反而会不太准确。”
陈望月为他的话略微愣了愣,“所以当我们试图用语言和逻辑来组织和分析想法的时候,一个艺术家脑海中可能正在进行一场图像语言的角力和竞演。”
“没错,他的表达多半也不是因果关系和演绎推理,而是陈述和叙事。”
“因果关系和演绎推理恰恰是数学的基础。”陈望月思索片刻,“大多数情况下驱动艺术创作的是某种审美快感,与驱动科学探索的可能不太一样,我想这就是艺术与科学的不同之处。”
“望月小姐,你抢走了我的台词,我本来打算用你刚刚说的话做总结陈词。”
陈望月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