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小太监见状,低声问:“掌印,是否需要奴婢将这几日值守名单再细细核对一遍?”
赵怀书站着低眉翻阅承应膳的当值表,手中的笔在薄册上写写画画。许久未曾抬眼,眉宇间凝着一抹冷静。
“不必了。”
关宁捧着几册厚重的账簿,她的身后跟着两名小宫女,神情拘谨,小心翼翼地扶稳账簿。
“年终账簿本该由女官自送,为何您亲自来了?”小宫女低声询问。
关宁淡淡一笑,目光望向远处的司察司方向:“手中的事,总觉得亲眼确认更为妥帖。年终账目不过手外人,这些事不可大意。”
小宫女听她说得郑重,也就不再多言。
不多时,几人已至司察司门口。
关宁刚要进门,忽而一道温润的声音从廊下传来:“关掌记?”
关宁回身,只见赵怀书立在不远处,手中捧着一册书简,眉目温和,身姿如松。
他的身后亦跟着一名小太监,毕恭毕敬地低头站着。
关宁有些意外:“赵掌印今日竟也在司宫台?”
赵怀书微微颔首,走近几步,目光扫过她怀中的账簿,语调淡然:“年终清算,关掌记亲自来送账簿,可是有何特别之处?”
“并无特别,只是事务繁杂,想亲眼确认后再交付司察司查阅。”关宁声音平和,语气中却带着一丝自然而然的笃定。
赵怀书点了点头,目光温润如常,落在账簿上时却隐隐透着一丝深思。
他侧身让出一条路:“既如此,不如同行?”
关宁颔首,抱着账簿向司宫台走去。
关宁将账簿放在一旁的书案上,轻声与司宫台典直交接:“烦请张典直将账目尽快核对,宫中事繁,不可有误。”
“关掌记放心,奴婢会立刻安排人手查阅。”张典直微微躬身,恭敬应声。
赵怀书在偏厅外等候,他的目光落在关宁身上。
待关宁交接完毕,走出来转身见赵怀书尚未离开,行了一礼,便略带疑惑地笑问:“掌印可是还有其他事交代?”
赵怀书轻轻摇头,目光平静而深邃:“关掌记可知自己已成了这司记司的美谈?”
关宁一愣,旋即笑了:“掌印又在取笑我了。”
“并无取笑,只是听闻司记司中宫女提及,说关掌记凡事必亲力亲为,令人钦佩。”赵怀书的语气柔和,像冬日午后的暖阳,浅浅淡淡,却让人无法忽视。
“掌印谬赞了,不过是份内之事罢了。”
“可也正因这不同,关掌记才能令旁人钦佩。”赵怀书的声音极轻,几乎融化在冬日的阳光里,却让关宁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了片刻道:“若掌印也有钦佩之人,那必是为了同一目标。”
“宫中事务复杂,像关掌记这样尽心的人,确实少见。”赵怀书顿了顿,目光微转,“不过,掌记今日赶在这司宫台催帐前来,是否也与承应膳差之事有关?”
关宁闻言,不禁轻轻挑眉:“赵掌印调查此事已有数日,是否发现了什么?”
“暂时还无确切证据,只是觉得线索越查越多。”
关宁脚步稍缓,略略回头,目光落在他脸上,不知从何时起,赵怀书同她一起,总会落后于她半步,她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掌印这些日子多劳多思,脸上都少了些血色。”
赵怀书抬头看了她一眼,眉间浮起淡淡的笑意:“掌记倒是心细。”
“宫中琐事太多,稍有疏忽便可能酿成大祸。掌印若连自己都不顾,可如何为陛下效力?”
关宁的话听上去只是调侃,却分明带着关切。
赵怀书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澄澈如水,温柔却透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坚韧。
“多谢掌记提醒。”
关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看他眉宇间的疲色却不见困扰,轻声道:“赵掌印这模样倒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赵怀书轻轻一愣,眉宇间浮起一丝浅淡的笑意:“此话何意?”
关宁目光望向厅外的阳光,似乎看透这一切、嘴角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赵掌印查膳差,如螳螂捕蝉;可若想得实证,还需有黄雀在后。”
赵怀书笑了笑,语调平缓如流水:“关掌记此言,倒似在称赞我。”
“岂敢?”关宁的声音轻缓如风,“不过是闲话,掌印无需放在心上。”
赵怀书目光微微下沉,心中却不自觉泛起些许复杂的情绪。
*
那日拜见完单总管后,当夜,他行至神威军正厅外,抬头望向那高悬的案匾,墨底金纹,赫然写着“神威”二字,寒风作响。
这是他入宫三年来,首次与神威军将军刘常云正面交锋。
宫禁大内森严,而神威军,正是这森严之中的中流砥柱。左右神威军历来由最忠心的宦官统领,虽为太监,却握着中央禁军的实权。
宫中权力划分向来泾渭分明,而多年来,南衙十六卫和北衙禁军一直压制着中央禁军,近几年两衙的手渐渐伸到了中央禁军这儿。
神威军议事厅内,灯火通明。中尉刘常云端坐在主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