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朦胧,昏暗的帷幔内弥漫了一阵清香。
陆思蘅在这阵清香里醒来,一抬胳膊察觉有什么东西紧紧抓着,低头看去,原来是阮韵知抱着他胳膊侧身睡。
她睡得实沉,像是许久没睡得这么香甜似的,长长的睫毛搭在眼睑处,很是乖巧。
陆思蘅静默地看了许久,听得窗外传来两声鸟叫,这才倾身在她额间轻柔地落了个吻。
“阮三,等我回来。”他低声道。
然后轻轻地把她的手拨开,又帮她把被褥盖严实,这才起身穿衣。
出门后,耿四和朱茂才早已经收拾妥当等在外头。耿四见他出来,暧昧地嘿嘿笑,却猛地被朱茂才拍了下脑袋。
“还笑什么,赶紧去牵马来。”
耿四摸了摸脑袋立即走了。
陆思蘅问朱茂才:“你想好了?我们这趟出门少说得半个月。”
朱茂才点头:"我回京城不急,反正我爹也没催我。"
他这话说得落寞,朱茂才是庶子,又是被主母捧杀长大,在朱家人眼里早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废物。现在朱家人忙着讨好新帝,早就不记得这么个儿子了。陆思蘅点头,上前拍了拍他肩膀:“行,走吧。”
阮韵知醒来后,察觉身旁空空荡荡,她的心也跟着空落落的。
她坐在床头发了会呆,回想昨晚两人短暂的温馨。过了会,婢女送了封信进来。"夫人,是京城来的,说是给夫人的信。"阮韵知接过来,看字迹是她二哥哥阮承佑写来的。
信中开口便报了平安,正如此前他所说,无论谁当皇帝都会善待阮家。新帝为争取天下士大夫的拥护,对阮家的态度比前朝还要好,即使阮兴和没去朝拜,新帝还是赏赐了许多好物下来。
不过信中提到一点,新帝登基,为了巩固地位拉拢前朝臣子,竟是下令大选,但凡京城有适龄的小姐都得送入盲中。可阮家适龄的只有尚未定亲的 姐阮韵芳,而阮韵芳原先是要赐婚给三皇子的。可除
夕大乱那天,皇室溃逃,阮韵芳跟三皇子的婚事便也没了下文,是以礼部则拟了阮韵芳的名字。
看到这里,阮韵知心头揪起来。
她二姐姐虽是庶女,但也是阮家正儿八经养大的知书达理的小姐,今年也不过十七芳华,却要入宫当个六十老头的妃子。
"老不羞!真是气煞个人!"
阮韵知忿忿道。
婢女正在收拾东西,听见了转头看来:"夫人为何事置气?"
阮韵知摆摆手,让她忙活着,自己继续看信。
信的后头还提忠勇侯府被振威将军联合绿安伯以搜查叛军的罪名搜刮了一遍,但陆府值钱的东西都被烧了,两人没捞着油水便直接请旨封了忠勇侯府。
另外还提到了程俞安。
如今程俞安可谓是 路高升,短短时日成了帝王心腹,京城的新贵。巴结之人数不胜数,更有上门说亲的,但据说程俞安 律拒绝了,放言已有心爱之人,弱水三千只欲取一。此举赢得了许多名声,
连新帝都称赞其品性高洁。
看到这里,阮韵知不禁低嗤了声。
恰巧此时,婆子在门口禀报:"夫人,管家请您去前厅一趟,说有事商量。"闻言,阮韵知收起信,换了衣裳匆匆过去。陆家刚搬来青州,许多事都要阮韵知亲力亲为,这一天到晚忙不完的事倒让阮韵知没精力再让她对陆思蘅离别而伤神。
到了前厅,管家陆伯等在那。
“夫人,”他行了一礼,说:"咱们带来的粮食快吃完了,老奴想着得提前备一些才好。"
陆家在青州也有田地,但这些年下来青州祖宅无人打理,田地便荒废了。陆家田地无收,至少要缓一年才能周转。阮韵知说:“陆伯,你只管带人去采买,最好能备出一年的量,这样明年就不用愁了。”
想了想,她又道:“仅买粮也不是长久之计,陆家荒废的田地得用起来。正好赶上春种,看有多少田地可种,或许今年秋能有些收成。”提到这个,陆伯叹气。
“夫人想到的老奴也想过,按理说当年老侯爷眼先皇打江山,赐了青州许多田地庄子,但这些年陆家根据京城,青州又屡屋被岐国骚扰践踏,不止咱们陆家的田地荒废,连带着许多百姓的田也荒废,原
本的肥田多年不种也变成了瘦田,即便是春耕也未必有收成。"
阮韵知问:“陆家那么多田都变成瘦田了?”
“倒也不是,瘦田自然是没有人要的,但肥的早已经……早已经被青州官府占了。”一听,阮韵知咬唇思忖。
良久,她说:“陆伯先安排人去采买粮食,一会用过早膳,我出门看看。”
用早膳的工夫,阮韵知又思量了许多。早膳结束后,让人套了马车便出门了。只是没料到,青州荒田的情况远比她想象的更加严重。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荆棘,曾经良田早已变成了荒野。
陆伯在一旁说:“朝廷不管青州,青州百姓逃的逃死的死,百姓种田还得按亩给官府交粮,像这种地方的田,种出来收成恐怕连上交的粮税都不够,谁愿意种呢。”
阮韵知问:“那陆家的良田呢?在哪,带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