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马车,燕微跟在大夫人身后,一路在内侍的带领下进了宫门。
红墙金瓦,高耸入云。
四四方方的天空像淹没过头顶的粘稠湖水,令人窒息般地压下来。
宫人们恭敬垂首,工整走成一列,在门廊间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来回穿梭。
一股威严感、震慑感、森冷感扑面而来,把人包裹在其中,骇得人内心发颤。
大夫人是高门显贵出身,从年少到中年,不知被传召进宫了多少次。
可是每次来,依然提心吊胆。
她侧头去看燕微,本以为会看到一张惊惶失态的脸,却忽然发现她竟并没有什么畏惧之色,而是老老实实地低着头,步履轻移,姿态从容。
俯身时,若隐若现地露出一截后颈,在阴影处弯出一道动人的弧度。
这个外甥女……比她想象的还要胆大。
大夫人攥了攥手,心想,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造出陆令颜那种引人瞩目的女人,又让她生了这么一个令人心折的女儿。
天底下统共才多少灵韵,难道都落到了她们母女两人身上?
大夫人脸色难看极了,碍着旁人在场,没有说话,默默转了回去。
中秋宴在芙蓉殿举办,芙蓉殿紧挨着芙蓉池,是皇帝最爱赏花玩水的场所,贵妃娘娘也是这里的常客。
从宫门外到芙蓉殿是一段不小的脚程,但宫内除了几位特许的皇室成员外,其余人一律在宫门前下马步行,不得用辇驾。
命妇们和贵女们从东门进来后,一路缓步走到芙蓉殿,到达时已是有些气喘吁吁。
燕微跟在大夫人身后,随着她一同进殿,门口的小太监往里拉长声音通传一声。
“邢国公夫人携邢国公府表小姐到——”
一时间,殿内一些命妇的目光看了过来。
“表小姐,那是谁?”
“邢国公府的表亲?难不成是那位的女儿?”
“陆令颜的女儿?怎么这么多年没听说过。”
“这中秋宴的名录倒是有意思,邢国公府表小姐都能来,我那娘家侄女却被落下了……”
命妇们彼此对视一眼,眼底情绪不明。
她们可都听说了,皇上有意在这场中秋宴上给皇子们选妃。
谁能来谁不能来,这其中的名头可大着呢!
燕微无视各种各样的目光,在大夫人的位子后面落座。
方才暗暗打量她们的那些命妇中,就有一位打扮贵气的夫人坐在她们旁边。
燕微听到内侍尊敬地称呼她“康福郡主”。
她约莫是和大夫人交情不错,侧过身来,笑着搭话。
“邢国公夫人也不跟我们介绍介绍你身后这个小姑娘?很是眼生呢。”
大夫人语气很淡:“你们不是都猜出来了么,是我家小姑的女儿,我的外甥女,燕微。”
“哦……”康福郡主点了点头,视线缓缓移到燕微的侧脸上,“陆令颜的女儿,生得真是楚楚动人呢。”
她又状若无意地问:“可曾订了婚事?”
大夫人:“她还未及笄,不曾订婚。”
康福郡主脸上的笑顿时少了几分:“怎么?看来邢国公夫人倒是有一颗舅母的慈心,有意让外甥女来搏一搏皇子妃的位置了?”
“她若有这个本事,我也拦不了,”大夫人皮笑肉不笑道,“更何况皇上的心思岂容我们这些人揣度?”
康福郡主看她说得滴水不漏,索性道:“邢国公夫人也不必遮遮掩掩,这位燕姑娘只是邢国公府的表亲,若不是有邢国公和你在其中周旋,宫里怎么会让她来参宴?”
“那我就不清楚了……”
大夫人侧过头,不带情绪地斜了燕微一眼,目光有些泛冷。
从昨天到现在,她一直都在打探燕微的口风,想知道她是不是搭上了什么人,竟然给她不声不响地弄了一个中秋宴的名额回来。
可惜不管问什么,燕微都是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
大夫人在心里讥笑。
好啊,好啊,她倒要看看外甥女有没有这个攀高枝的本事!
康福郡主看出来了她对燕微的不喜,掩唇笑了一声,转过头不说话了。
也是……听说陆令颜最后嫁给了幽州一个守边将军,燕微作为一个边陲小将的女儿,又配得上哪位皇子?
她心里的那点忌惮渐渐烟消云散。
而坐在一旁从始至终都没有机会开口辩解的燕微:“……”
你们到底在生气什么、怀疑什么、最后又在高兴什么?
她什么都没干啊!
眼见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竟然到最后还聊得挺圆满,燕微不由得嘴角一抽。
既来之则安之,她没管那些来自四周的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