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李二狗,打从跟着宋大哥招安起,就盼着能给兄弟们寻个光明正道,在青史留个好名。可谁能料到,这南下征讨方腊的路,竟比登天还难,每一步都踩在刀刃上,满是鲜血与绝望。
南方的天,老是阴沉沉的,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严严实实地压在头顶,一丝阳光都透不下来,仿佛老天爷都憋着一肚子闷气。空气里一股子黏腻的湿气,闷得人喘不过气,衣服整日贴在身上,潮乎乎的,难受得紧。山林间弥漫着浓稠的雾气,五步之外就人畜难辨,那雾气带着股腐朽的味道,好似无数生灵在暗处悄悄腐朽、消散。脚下的山路崎岖蜿蜒,泥泞不堪,一脚踩下去,烂泥瞬间裹住脚踝,拔出来都费劲,草鞋上沾满了黑褐色的泥污,甩都甩不掉。
咱梁山军的队伍,拖着沉重的步子,在这鬼见愁的山路上蹒跚前行。兄弟们的精气神,早被一路的折腾消磨得差不多了,一个个无精打采,身形佝偻得厉害。瞅见战马背上驮着的生病兄弟,我心里就像被猫爪子挠似的,不是滋味。军医在旁急得直打转,翻遍药箱,也就找出几味寻常草药,这点东西,哪压得住水土不服引发的疫病啊!
我忍不住走神,脑海里全是从前在梁山的快活日子。山寨里头,大伙聚在一块儿,篝火烧得噼里啪啦,酒香、肉香飘散在每一个角落。大碗酒豪迈灌下,大块肉痛快撕下,谈天说地、打闹嬉笑,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哪成想,如今却落得这般凄惨狼狈的境地。“唉,招安这步棋,到底走对了没?”我心里犯起了嘀咕,眉头拧成死疙瘩。
念头还没转完,一声尖锐刺耳的喊杀声,猛地打破死寂。“有埋伏!”有人扯着嗓子嘶吼起来,刹那间,四周的山林跟炸了锅似的,喧嚣、混乱成一片。方腊军跟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恶鬼一样,潮水般汹涌而出,瞬间把咱们的去路、退路堵了个严严实实。这些家伙,身着破旧却实用的铠甲,脸上抹着花花绿绿的油彩,瞧着就凶悍异常;手里的长刀、长枪,寒光闪闪,晃得人眼晕,摆明了是精心算计、蓄意埋伏。
一个五大三粗的方腊军士兵嗷呜一叫,挺着长枪就朝我咽喉刺来,枪尖划破空气,发出“嘶嘶”声响。生死关头,多年积攒的拼杀本能瞬间爆发,我侧身一闪,动作快得好似一阵风,长枪擦着脖颈掠过,凉飕飕的,带出一道血口子。顾不上疼,我顺势抡起大刀,灌注全身力道,裹挟呼呼风声,朝着对方腰间砍去。那厮反应倒也机敏,横过枪杆抵挡,“当”的一声,震得我虎口发麻,手臂酸麻,大刀差点脱手。
这时,旁边的兄弟牛大壮冲我喊:“二狗,小心身后!”我心里一紧,余光一扫,果真有个敌军举刀偷袭。我连忙矮身躲过,回骂道:“多谢大壮,这群腌臜货,今天非得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杀红了眼的可不只他,我也彻底豁出去了,当下跟那长枪兵你来我往,刀光枪影里,谁也不让谁。
余光瞥见不远处,狗剩被四五个方腊军围着,处境岌岌可危。狗剩满脸涨得通红,汗水血水糊了一脸,手中大刀挥舞得越来越慢,破绽百出。“狗剩!撑住!”我大吼一嗓子,全然不顾自身安危,飞身扑了过去。高高跃起之时,我仿若苍鹰捕食,手中大刀裹挟凌厉气势,狠狠劈下,“咔嚓”一声,一名敌军脑袋滚落,鲜血喷溅我一身。其他几个敌军愣神的当口,我接连挥刀,刀刀夺命,眨眼间化解狗剩的危机。
“多谢二狗哥!”狗剩喘着粗气,眼眶泛红,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我俩背靠背,再度陷入苦战。放眼望去,战场上一片惨烈,喊杀声震得人耳朵生疼,兵器碰撞的声响不绝于耳。林冲大哥长枪如龙,所到之处敌军倒下一片;鲁智深师父吼声震天,禅杖挥舞,敌军挨着就飞出去;武松二哥双刀翻飞,近身搏斗无人能敌,血雾在他周身弥漫。
可方腊军源源不断往上涌,好似无穷无尽,咱们的处境愈发艰难。脚下的土地被鲜血泡透,黏黏糊糊,每迈一步都费劲得很,还容易打滑。尸体层层叠叠,兄弟们的、敌军的混在一块儿,那股子血腥味直往人鼻子里钻,熏得人几欲作呕。头顶上,几只黑鸦被血腥味吸引,在低空盘旋,“呱呱”叫着,似在提前为这场杀戮收魂。
一番鏖战下来,兄弟们死伤惨重,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拼了老命,咱们总算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包围圈。众人狼狈地跑到一处开阔地,跟散了架似的,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粗气。我靠在树干上,这才觉出身上好几处伤口火烧火燎的,低头一看,衣衫褴褛不堪,伤口深可见骨,鲜血还在汩汩往外冒。军医匆匆赶来包扎,疼得我额头青筋暴跳,冷汗直冒,可我愣是咬着牙,没吭一声。
望着身后那修罗场般的战场,我眼眶发热,酸涩得厉害,满心悲愤与不甘:“这么多兄弟就这么没了,死得不明不白、憋屈至极!这方腊军太狡诈凶狠,往后的仗,可咋整啊?”周围兄弟们也都耷拉着脑袋,士气低落到谷底。
就在这时,宋大哥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他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看着疲惫不堪,却仍努力挺直腰杆,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声如洪钟:“兄弟们!咱们都是梁山的好汉,啥大风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