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永三十二年冬,赵氏将军府。
白雪皑皑,破砖败瓦,将军府目之所及,一片狼藉。
魏公公手提一卷明黄色诏书,带着一队亲兵,缓缓进了将军府。
两年前,这里是新帝皇后的娘家府邸,出了一皇后,一皇贵妃。短短两年,皇贵妃马上要加封后位,前皇后被囚禁冷宫。将军府一门,斩杀的斩杀,流放的流放,就连小厮侍婢,也是尽数发卖。昔日流光溢彩的将军府,一朝落败,满目萧条。
今日的诏书,是昭告天下,将军府通敌叛国。
从此,世间再无赵氏将军府。
雪花落在门庭,飘进门缝。冷宫的门年久失修,摇摇欲坠。
赵云夏目光呆滞,坐在榻上。冷风呼啸,只身上单薄的衣服,通体冰凉。若不是还有一口气在,只怕路过的鼠蚁都以为这位皇后已经仙去。
两年前的皇后册封大礼还历历在目,每日接受宫妃拜见,偌大的后宫,也算和睦。
半月前突然一封八百里加急,守疆大将上书新帝,发现国丈赵将军通敌叛国,信件中有赵将军与敌国往来书信,更言明将军府私藏往来金银财宝。没有审问,没有亲情。新帝亲兵入府,不出一个时辰,铁证如山。
赵将军赵安当场下狱,大哥赵云亭一家五口,全部斩立决,三日后午门斩首,无人收尸。全府流放,小厮婢女发卖。皇后褫夺后位,打入冷宫。
只有,赵氏二房,没有牵连。
赵云夏默默的想,他还是顾念一丝亲情的,没有彻底绝了将军府。
只是,膝下无子,父母身死,如今的冷宫,虽是容身之处,却缺衣少食,没有太监宫女服侍不说,短短半月,云夏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吃没喝了,实在想熬下去,就去门口,稀粥馒头,倒是还有一口。
外围的太监宫女,想来还是记挂自己这两年没有克扣大家的月例,没有给馊饭剩菜,已经全了主仆情谊。
只是,将军府的情况,却一无所知。只知叛国,后续如何,身处冷宫,没有人给她一丝消息。只有孤身一人,一身单衣。寒冬腊月的冷,也比不上心冷。
又挨过一日。
雪后的阳光格外温柔,只温度下降的厉害。赵云夏的身体,快僵硬了。
起初还以为是误会,即便食不果腹,也坚持吃,坚持喝,躲在屋子的角落,用各种帘子布料裹身,怕冻死饿死,怕等不到平反的那一日。
本以为两三天足矣,不曾想,一旬过去,杳无音信。
然后,就想开了。也许,是将军府太大了,功高盖主。也许,是新帝厌了自己,容貌有损,一直没给他生一儿半女,无法坐这母仪天下的位置。
也许,也许……
缓缓动了下胳膊,嗯,还勉强能动,大去之日,总觉得不远了。父兄应该无碍了吧,若我病死,也就顺理成章,天下人也不会妄议新帝心狠不顾发妻,皇后病逝,堵的住天下悠悠众口。
门外,突然热闹了起来。听着声音,想来,是有人来了。
不知该不该兴奋,是不是他来了,带自己离开这里。可是,胳膊,腿,都很疼,很疼。抬不起来了,抬不起来了。
门,被推开了,灰尘,也四散开来。门口的积雪,随着宫女的鱼贯而入,也带进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