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天亮得晚,六点过半,隆山镇还未有破晓迹象。
路灯已到点掐灭,街上昏蒙萧索,不时有车队绵绵驶过,灯芒探亮岔口、攀上民房,驱至远处,映得山影幢幢。
光影沉消,暗晨里的薪火显越起来,昏黄的暖光笼在街边,伴着浅淡的炊烟,掀亮两家奔早的小食摊。
油条摊里,大叔持长筷翻挑着油锅的油条,一面同隔壁摊卖煎饼的小哥扯闲:“也不知今天怎么回事,这都要七点了,学生影没见着,车倒是多得出奇。”
小哥拿刮柄匀着鏊子上的面糊, 一边给出回应:“学生还早着呢,昨晚我妹跟我讲,学校把早课时间调到八点咯,说是天冷了。”
“我说呢,”大叔感叹:“现在的学生舒服啊,天冷还能晚上学。”
“可不是,”小哥附和一嘴,随而转了个话头,“诶你说,刚才过去那些车,会不会是为昨夜那事来的,我见全是奔宁和村方向去的。”
大叔疑惑:“昨夜?什么事?”
“你昨晚睡多早啊,这都没听讲?”小哥漫不经心摊着饼,“就前阵子那帮探洞的,人不是进了洞就没出来么,电线杆不还贴了悬赏来着,说找到一个就给十万,还记得不?”
大叔顿筷,斜睨一眼:“有人领到钱了?”
“好像是的吧,听讲连夜就收到钱了,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跑过去碰运气咯。”小哥不忘揶揄,“你要是心动啊,现在可以收摊过去赶一趟,那帮探洞的怎么着也有十几号人,兴许还能捞个尾头赚他个十万,这样你的房子首付不就有了不是?”
“你你给我具体讲讲,昨晚到底是怎么个事。”大叔止不住好奇,甚至还有些激动。
小哥给鳌子上的面饼翻了个面,这才娓娓道出:“就昨日傍晚,有个钓鱼佬在宁和村后坡山那头野钓,这鱼啊,没捞着一条,倒扯上来一具尸体。”
“讲人家倒霉嘛,又有钱拿,你说惹不惹人。”
“不过啊,也阖该人家能赚这个钱,他扯上来的是一具男尸,咴哟~泡得又胀又烂,黏糊糊的,恶心死个人,这他都不带怕的喔,直接拍照就给悬赏那头发过去,结果,还真就中了奖。”
说着,小哥瞟了大叔一眼,“你想不想看照片,想看我给你翻翻,昨晚他们把照片发在群里,我他妈犯贱点开看了一眼,直接恶心到天亮。”
“癫的,我没事看什么尸体,嫌晚上没梦做啊。”大叔有点儿失望,“还以为是找到活的了呢,晦气。”
“确实晦气。”小哥应了嘴,持小铲将鏊子上的面饼对了几个折,接着一铲子拦腰切断,然后叠起塞入油纸袋,转头又问,“豆浆装好了没。”
“好咯好咯。”大叔有点心不在焉,甩手递上一杯封了盖的豆浆。
小哥接过豆浆,连同煎饼一起装进食品袋,扭头唤了声:“美女,煎饼得咯。”
摊边不远杵着一个等餐的女人。
——个挺高,起码一米七几,敞怀一件驼色大衣,下搭一条直筒牛仔裤,那黢黑的秀发扎着一个低丸子,扎得很随意,松动扯丝,颊侧拂挂着一绺绺发缕。
听得声音,她就移步到了摊前。
小哥一下就看晃了神。
刚才这女人是停车在摊前叫餐的,车里昏暗看不清面容,此刻近距离目睹,可叹是真标致。
——鹅蛋脸,冷白皮,眼睛很漂亮,形似柳叶,狭长且尾梢微微上挑。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嘴唇,薄弓形,线条流畅清晰,唇峰高、唇珠显,静态时嘴角略微下沉,缀着酡色的口红,冷艳十足。
“多少钱。”
干净清脆的声音传出。
小哥一下回魂,忙不迭递上食品:“一、一起十块。”
她付了款接过食品袋,莞尔道:“谢谢。”
相比静态的清冷,她展颜的时候颇具感染力,那嘴角微微上扬,结合深窄的人中窝,态韵灵动有神。
小哥嘴角也不禁扬了起来:“不用谢。”
正欲多搭几句话,不料女人转身就走。
小哥颇感遗憾,盯着人上了那辆停在不远的绛红suv后,扭头就跟大叔吐槽:“外地人还真是高冷哈,话也不给多搭一句。”
大叔乜了他一眼:“买你东西,还要给你搭话,当你是玉皇大帝呢,”说着,发觉有些不对头,“你又怎么知道人家是外地的了?”
虽不能准确辨认出那姑娘来自何方,但却能通过身高以及小巧高挺的鼻子作出排除。
——人不是镇南省的几率,起码九成。
小哥懒得解释:“看车牌不就知道了?”
大叔求知欲蛮重,真探头瞅了一眼。
只是没看清楚,车尾灯就闪了红光,随而猛一跐溜,车就弹了出去,开得那叫一个暴躁。
七点过一刻,朝阳露出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