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如鸢那夜之所以会刚好逃到洞中,是因为救那对父女,被疾风寨那伙人逼着进去。
昆玦也惊惶地记得,她也说过,当时之所以凭她的武功没打过胡一刀那伙人,是因为之前刚在别的山头还跟另一伙山贼打过架......
云烟散尽,月色愈发皎洁明亮。
萧云淮不知他想到了些什么,只瞥见他面色忽然白得骇人。
昆玦静默地听着,眉眼仿佛在抽搐,几乎无法呼吸。
少顷凝滞,他才终于似回过了呼吸一样,深吸一气又噗嗤一声生了笑,笑中带苦,嘴角流下一线殷红。
他拭去嘴边的血,垂眸凝视指尖颜色刺目,笑意迟迟不散。
萧云淮默然地看着他这般模样,纵使眼前人如今形骸俱散,形容潦倒,也的确,孤绝模样尤甚,犹可见那副锋利又绝朗的眉眼,教人怎能不在心上深深留下印记。
“从前不曾见你时,我就反复地在想,她心心念念口中一直挂着的这位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年关前临走时我曾同她问及过你,问及过你的秉性,问及过你的为人,问及过你的脾气......”
“她说你隐居世外,生性清冷,不食人间烟火;说你如何的话少深沉,为人幽独;又说你老是使唤她做这做那,自己除了读书却什么也不做,她便跟个老妈子一样地伺候在你身边,连喝口水都要给你递到嘴边。”
萧云淮一说到这些,昆玦便又接着笑。
是啊是啊,如鸢说的全是事实。
她戳他脊梁骨的时候,一定眉眼都亮极。
“你心思深重,行事从来没有章法,叫她看不出你在想什么,为人又挑剔,实难伺候,叫她费心费力......你也鲜少认真听她说话,不是嫌她聒噪,就是懒洋洋地应付。”
“昆玦,你何曾知道,我何其羡慕她与你的这些。”
萧云淮骤然抬首,目似凝霜晦暗得看不清,那般皎洁的月色都照不进去,昆玦顿时怔住。
而他又继续叙话,片刻都未停顿:“我何其羡慕你长居洞府避尽世间纷扰,除却读书什么也不做,却有她守候。若我能够,我不必她事事周到兼顾地来伺候我,我只念在我读书时,抬首就能瞧见她在我身侧便好。”
“我何其羡慕,你便是喝一口水也有她给你递到嘴边,纵然只写两个字却也要替你一直磨墨,你不是说她磨得浓了就是说她磨得淡了,坐在榻边读书时,她便捧着采来的果子坐在你脚边,跟你说她在玉阙关打鸟摸鱼的旧事。”
“我何其羡慕她带你上街游玩,每每寻了何样的好吃的都带给你......山花与你,野果与你,螃蟹与你,便是一只小小的飞虫也与你,所见所得都与你。”
“我何其羡慕,她愿赌上性命去窃辟阳珠,只为叫你纵横自在俯仰天地,我知道身为朋友,倘我有要她甘愿赴死之处,她也定然毫不犹豫,我当然知道。可我羡慕的是,春花秋月,阴晴圆缺,她更愿意,也只愿意,同你度过所有朝朝暮暮。”
“我何其羡慕,你是她心之所向,泽月山的星星缘何就要比元安的多一点?”
萧云淮恍然地问。
半晌,窗外明月依旧,却自始至终不能将他眼底照个分明。
昆玦惊愣地听着他说完这一番话,怔了许久。
除却上次在王府里他二人对峙,曾你来我往地说过许多,他以为那便是全部了,原来萧云淮还有这样许多话深藏在心中。
他全然地能察觉到,这些话在其心底压抑了许久。
凝滞良久,看着萧云淮清霁眉宇间的悲恍,昆玦眸光闪动。
他其实早就知道,比起他,萧云淮才是那个如岩上皓雪松间霁月,明朗又落拓的人。
这样的人,才适合与人安定。
四下静谧,月色无声。
回过头,萧云淮又仰首望向窗外,无人能答他方才的问话,只能恍惚地道:“霁月如她,这世间旁的事便罢了,惟有她,我多想先你一步。”
清风何其自在,纵然只停留片刻,亦彻人心扉。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里的锦囊跟钱佩,凝眸片刻,转身就走。
昆玦回神,身形微微晃动,不知萧云淮要往哪里去,他在这间屋内足不出户地守了那么多天。
只是没等他开口,背过去的疏阔身影又刹那停顿。
“有些话我早该告诉她的,我萧云淮从前戍守边关多年,从不以淮王身份自居,最爱行军在外的自在,从未贪恋元安的荣华与富贵,而今又再做回了淮王,她楚如鸢便是我的边关。”
“我便该早些告诉她的......”
他回过头来望向榻上,音色本从容有力,到最后忽而松散,似呢喃低语。
转过身去,跟着便推开了门。
那道身影就这么走了,却好似在提醒什么。
昆玦又再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