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旧高敞的厅堂里,正式谈婚论嫁。
周忱束手无策坐好,见那胖墩律师,把户口本身份证摆出来。真像以前一样,类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撮合他跟郁仪。
好在,他俩还有点真心,以至于这事没那么恶心。
周忱捂捂嘴,真的,除刚才那点吹痒痒,其余一律恶心,但在真心摆在那儿,又不得不去做。
“想清楚了?”
“嗯。”
如商业签约现场,他跟郁仪,一人坐在长桌的一头,在律师们配合下,准备签文件,签协议。
长辈的胖墩律师,面无表情亮出杀手锏:
“你想得对,除房产外,婚姻的另一条件,是你回去一义科技。”
“是啊,妻子名下的公司,给丈夫负责正常, ”周忱好笑地,“一下偷梁换柱过来,我就知道我不会想错。”
然后扬文件对郁仪喊:“你看我长辈精明得,两栋没啥用的大屋,换一个他付出心血,却被你买走的公司,真值。”
“即便以后,投资不慎破产,我也不用负法定代表人的责,”很嘲笑地,“就等着你和秒优董事们,一起认栽。”
“然后,我再被捞回来,连同一义的技术,我长辈,就拿着倒霉蛋的你们,跟我说,这些,都是来教我怎么做人的。”
“你好多话。”
郁仪半站起,又软绵绵坐下,嘴巴张合,显然是对这么多话,不知该怎么怼回去。
“我经历三次了,求你,别让我再经历一次。”
低沉说,沉得,像要把这话刻郁仪脑子里。
他本想受诱惑算了,任局面这么下去,能图一时乐是一时乐,但眼前文件,明晃晃说,他将跟郁仪捆绑上被利用,他没理由拖郁仪一起死。
不能让郁仪被诱进陷阱,重蹈他的覆辙。
所以,得振作,得挣扎,不能沦陷。
“我……”郁仪口还在像脱水鱼一样地张合。
“嗨,那换一份。”郁仪身后的葛言忽上前,拍她肩,“早劝过你,想方设法骗他答应,那是爱情,真要结婚,全是条件。”
“好,那按你说的。”郁仪关上文件,两手按桌,眼神已经笃定。
视线相接,周忱觉得,他不用想挣扎法了,他也料不出郁仪是要干嘛了。
葛言已挪到跟前,像替郁仪审问地:“周先生,你坑她那么多次,总暗戳戳补偿她,这次轮到豁出终身补偿,先预定下,别反悔哦。”
一份红艳艳、恶俗、不正规的纸卷被递上,还是竖排手写,充满了良辰吉时,互订终生等等古文字眼。
哪里搞来的老古董?如今还来这套?周忱诧异地看递来的郁仪,郁仪则不由分说命令:
“签这个,按我们村习俗来的,我爸和你养父都签了,父母之命。”
说完,拉上周忱手便开写。周忱只觉手软软而颤动,但透出了力道。
郁仪又蛊惑地咬耳朵说:“放心,我没那么被动,我会让你自由的。”
* * *
黄昏的光线还很足,夏日的余光也足够温暖。
高悬的布帘被扯开,一下涌入房间的斜阳,还是令人目眩的。
好像能驱走阴沉的梦境。
周忱就探起身,极力往外看,房间如浮在悬崖边,浓的撕不开的绿,在日落里也另有一番光景。
天光渐褪,什么都给布上红晕,白日恋恋不去,绯红的天空,回荡着止不住的鸟鸣。
他往前移,正对的窗户,能见群山围出的一块盆地,盆地有稀疏的田野,零星的鸡狗叫,都是巨大而深沉的安静里,让人欣喜的小小热闹。
不见钟,不见日历,梯田里小麦的金黄,是唯一判断时间的标尺。
小麦已经黄透,周忱知道,他又昏天暗地了一段时间,起码十来天。
他曾模糊听到争吵,说不该让外人来这里,不知哪来的感染源,又让他无可救药地烧起来。
那时,他在起火的地狱,总有吵闹声,让他不至被烧成灰烬。包围他的暗淡火红,就像眼前夕阳,一点点向黑暗沉沦,但总有充满生机的叫声。
叫声还在门外响。
“他不想醒,是不想再受你们折腾。”
“不折腾折腾,他还想自毁。”
“还好,他已经够乖,在我千方百计的引导下。”语气忽变,很崩溃地,“我知道,他经历的那些,已经让他对自己满不在乎,那些不堪的事,他觉得一直睡下去就不用面对……”
“好,我可以再妥协。”
“我只是想绊住他,把他揪起来好好面对。”
* * *
声音又远离,模糊下去,只“面对”两个字回荡。
周忱移到了窗前扶手椅,屋里暗下,透过四方的窗格,只有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