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雁城已经开始降温了,裹挟着冷气的雾弥漫在空气中,呼出的气息如白烟袅绕。
对于这个用脚都能丈量完的小城市而言,每一个方寸都无不在展露着这个城市的萧条。
断裂的墙垣,堆叠成山的落叶,以及泥水四溅的水洼。
陈轻背着比自己高出一截的黑色吉他包,黑色亚光的头戴式耳机罩在脑袋上,双手插在卫衣外套的兜里,灵活且熟练的避开被电动车碾过后飞溅的泥水。
今天是三中的校运会,对于从不参加校内活动的她而言,这一天是难得能够光明正大翘课的一天。
昨天晚上熬到凌晨三点,终于将乐队的新歌做了出来。
将初版demo发到群里后,乐队其余的三人开始了疯狂消息轰炸。他们一刻也等不了,约了今早十点在老地方排练。
老地方是个年久失修的防空洞。
建于1939年,据说在抗日战争中保住了无数雁城人的性命。
这段历史的真假暂且不说,至少对于陈轻而言,这防空洞确确实实保下了她和乐队的性命。
从组建到现在,每一次排练的场所都在老防空洞,待得久了也生出了些许感情,甚至觉得那地方就是个天然的混响室。
耳机里循环着昨晚新鲜出炉的demo,陈轻一边思考哪些小节需要修改润色,一边琢磨着排练完了要不要去买点烧烤来烤。
毕竟上星期他们集资新买的烧烤架还放在杂货堆里一次没用过呢。
防空洞地处偏远,人迹罕至。
落在地上的枯枝烂叶被陈轻踩出清脆的“咔嚓”声,她脚下的这条小路是通向防空洞的唯一路径。
两边栽着说不上名字的树,只剩了个枝杈在那儿,却还依旧直愣愣地向上支着,也不知道还支棱个什么劲儿。
荒凉、寂静、破败。
这是这里的底色。
但陈轻很享受这里,她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空无一人的寂寥宁静。
哒哒。
哒哒哒。
忽然,一阵纷杳而至的凌乱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安静。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接着一声的谩骂声。
“他妈的,这群瘪犊子真不要脸,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敢动手打人!”
“打人就算了,仗着人多就动手赶我们出来,简直是欺人太甚!”
“还特么敢威胁老子,说什么不走就连乐器一起砸了,尼玛有种就真砸,爷爷我一把琴好几千块,让你赔得底裤都不剩。”
杂乱的声音由远至近传入陈轻耳中,她认出了这几个声音的主人,脚步微顿,摘下了耳机。
“轻姐!”
忽然对面喊了她一声,然后就见那几人缓下步伐。
“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轻看着迎面奔来的三人,神情逐渐严肃。
这三人皆是乐队成员,按照他们昨晚听完demo的兴奋劲,这个时间应该在防空洞里兴奋地排练,而不是现在这样灰头土脸犹如丧家之犬的模样。
“他妈的还不是技院那群王八羔子!”三人之中最胖的那人龇牙咧嘴骂道,“个狗娘养的,我们练得好好的,突然闯进来说这地方被他们占用了,仗着人多不由分说就把我们轰走,操!”
技院全名雁城职业技术学院,在全国的大专里面都算是末流的,除了本地人几乎没有外省的人来这里读书。
这些学生身上都有一个相同的气质,浑。
“你们没事吧?”陈轻上下打量两眼,还好,没见血。
“我们倒没什么事,”说着,胖子一膀子搭上了旁边身材只有他一半的瘦高个儿,“就是阿才不小心挨了一拳。”
阿才全名冯敏才,闻言猛翻白眼,一巴掌毫不留情甩向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发出响亮的皮肉接触声,骂道:“应奇志你要脸行吗?要不是你突然躲我身后,那一拳能砸到我?”
危急情况下毫不犹豫卖队友的应胖子完全不心虚,甚至还责怪冯敏才反应慢。
后者对他的这番作为毫不留情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去你马的。
“算了,没受伤就好。”陈轻眉头轻蹙,“技校那帮人不是城西的吗,怎么跑到城东来了?”
“不知道。”
四人对视片刻后,陈轻率先打破沉寂,抬脚向前走去。
“我看看去。”
废弃良久的防空洞从外面看去各种荒草横生,杂乱又肮脏。
但同时这些东西也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保护罩,让无意经过这里的外人望而却步。
陈轻熟练的拨开一处草网,紧接着身后三人鱼贯而入。
洞内面积不大,一眼便能将里面的情况尽收眼底。
三个月前他们搬来的桌子旁,围坐着那群技校的人。
头发黄的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