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说的信——”
她的语调一下转冷,脸上的笑容也无影无踪,“一张纸片一支笔,再劳动你金贵的手指头写几行字,你管这叫真心吗?”
见弗朗西斯的脸色逐渐难堪起来,她反而又松弛了,再次微笑道:“其实您实在没必要生气,因为我压根不是你想找的那种人,你想要钱,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她伸手挥动,优雅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赶紧去找下一个目标,把你的本事用在她身上吧。”
弗朗西斯冷笑着,一双利眼嘲讽似的从她的发针看到项链,“你没有钱吗?不见得吧?”这两件首饰虽然不大,但足够精巧,在价格上也绝不会寒颤。
雪伦耸了耸肩道:“很显然我没有,有钱的是我的哥哥。”她也不想解释太多,“反正,这点钱对你而言恐怕是屈才了,擦亮眼睛,您能捞着更多呢。”
“那么您呢,格林小姐?”弗朗西斯像是找到了另一处症结,直白地发问,“我恐怕您已经有一位入幕之宾了?敢问您凭什么能入那位先生的眼呢,凭您的美貌吗?或者我换一种问法,那位先生凭什么获得您的青睐呢,因为他足够富有,不在乎钱吗?”
这问题真够泼辣无礼!但却让雪伦自然而然地想到雷蒙德,大概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她思忖的时候,眼里溢出藏也藏不住的柔情。
片刻后她开口道:“我不敢说他不在乎钱,但他更在乎感情。他说婚姻不是交易,这一点您可是拍马也难追上。”
最后一句有调侃之嫌,但用在眼下的情形并不过分。可弗朗西斯却一下憋红了脸,像被戳中了什么痛脚,又不止于此,好像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又像憋了很多话说不出,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总之有种受冤屈的忿忿。
直过了半晌,他才狠狠吐出一口浊气,绷着脸居高临下道:“好吧,希望这些不是他不要钱的‘甜言蜜语\'',祝您进展顺利,得偿所愿!”
这话听着就是典型的结束语,说完他就该告辞走人了。可弗朗西斯显然不够洒脱,在原地磨蹭来磨蹭去,又说:“不日我也将赴伦敦另谋生计,伦敦正值社交季,希望往后能有再见面的机会,并且,”他顿了顿,加重咬字,“也希望您不会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
弗朗西斯离开后,雪伦继续在画廊里打发时间,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时,雷蒙德出现了——这实在符合他严谨又板正的做派。
雪伦在看见他的刹那心头一跳,极力按捺着没有迎过去,只是笑容灿烂地,不远不近地向他行礼。
雷蒙德同样含着微笑回了一礼,他走过来在画作前站定。这是一幅大尺寸的油画,画着午后的乡村,房屋树木伫立在远处,牧羊的小女孩带着她的两只绵羊在草地上休息,金黄的色调让人看着觉得暖洋洋的。
雷蒙德有几秒钟的拘谨,似乎是想找个话题打破沉默,随后他瞥到画作下方的署名,问道:“我记得这里近期有爱德华·兰茵的画作展出,我们不去看看吗?”
雪伦有些不好意思和他对视,这是她最近才有的新毛病,每次见面时总要闪躲一阵子,才能控制住自己不会脸红。她微笑道:“在你来之前我已经看过啦。您知道这位画家吗?他最近在艺术界很出风头。”
“我很抱歉让你等我。”雷蒙德抿了抿唇,谈起更多,“其实爱德华算是我一位朋友,他一直不爱循规蹈矩,当然,我没有批评他的意思。对于他的作品,有赏评家说他敢于打破常规,也有报纸批判他故意博人眼球,用色俗气,不过碍于他是名门之后,赞美还是要比贬低多一些。你怎么看呢?也许他的风格能讨得你的喜爱?”
雪伦歪了歪头,有些苦恼似的瞅了他一眼,犹犹豫豫地开口道:“他画得很好,但对我来说太......”她斟酌着用词,“太前卫了。浓烈反差的色彩当然能一下子脱颖而出,让人印象深刻,但我不会看它很久,冲撞令人疲惫。不像这一幅画和谐稳重,让人感到安宁静谧,初看时也许并不出挑,但多看几眼,你就会发现它的好处——”
雪伦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赶紧刹车问:“我这样算不算当面说你朋友的坏话?”随即抿着唇,以表示自己不再发言了。
这个表情很是俏皮,以至于雷蒙德的目光原本还在画作上,现在全被她吸引去了。他被逗笑了,少见地对她眨了眨眼:“没关系,他的画只能对小部分人的口味。”分享秘密般压低了嗓音,“并且里头也不包括我。不过我尊重他的理念,并没有对他说过,好了,现在我们都有对方的小把柄了,下次如果见到他,都不要出卖对方好么?”
雪伦终于还是没能控制住脸红了。为什么时下的小姐们都喜欢甜言蜜语?没人能从老老实实的真话里体会到意趣吗?
他们在画廊里度过了愉快的两个钟头——只有小部分时间是在看画,多数都是用在交谈,往往从画作开始,谈到许多个人的经历或想法,她越来越能感受到雷蒙德的好处了!
直到两人从红杉树出来,雪伦随口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