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清晏街上已不似白日繁华,偶有行人走过,亦步履匆匆急着回家去。
映冬疏夏两个正对自己方才睡着之事好奇地讨论着,沈明嫣则缄默不言。
裴倾虽未明言,但他显然亦知道如今玉福庄里的玉酿春酒是有点问题的,那她此前的猜测便兴许大半都是对的。
那玉酿春酒针对的不是金州的桃花酒,应该是有人想借此事攀扯市易司。
祁珩与裴倾一力推行新政,大长公主明着又并不阻拦,只靠那些旧贵族,显然不够与日益强盛,甚至收回北疆军权的新帝抗衡。他们势必要发动些别的什么,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
“姑娘,市易司到了。”疏夏的声音传来,沈明嫣回神。
从马车上下来,入眼便是灯火通明的市易司。
补全登记的商人已差不多都登记好了,然那些名册核对,货物售卖情况却得有人继续检查。沈明晏这几日都是忙得脚不沾地,有天晚上甚至都未曾回府。
只是沈明嫣站在那市易司的门前,却觉得不太对。
“我们是沈家的人,来看沈大人,家里给他备了些糕点,我们姑娘是沈大人的妹妹。”映冬上前去,朝市易司门前的侍从说道。
大梁的官署有自己的侍卫把守,但若有家属前来探望,塞上些银子还是能通融的。
只是今日好像例外,映冬给了银子,那人却并不接,且似乎有些瞧不上她们。
“官爷?”自打她们姑娘得了圣上偏爱,映冬已好久没被人这样对待了。
“快走吧,市易司今日不许人进。”
沈明嫣走上前,拉了拉脸色焦急的映冬,自己开口道:“敢问官爷,这市易司可是出了什么事?前几日我们来,还是可以进的。”
“说了不许就是不许,哪那么多废话,快走!”
“你这人……”疏夏见那人竟要推搡,赶紧上前护住沈明嫣。
沈明嫣自然还想问清楚究竟怎么回事,便见那市易司的大门开了,里头竟走出一个她怎么都没想到的人来。
“沈三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今日似乎是没机会见到令兄了。”
那走出来的人一脸笑意,竟是明镜司司长李况。
好端端的,明镜司的人怎么会来市易司?沈明嫣方知自己下了马车感觉出的不对究竟在哪里。
明镜司的人素有威名,所到之处说能止小儿夜啼也不为过。这市易司怕就是因今日有明镜司值守,这才死气沉沉。
“李司长难道在市易司还有公务?”
“沈三小姐最是聪颖,想来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我兄长在此处公干,家里人担忧,故而我来送些糕饼,连这都不行?”
“送糕饼,沈明嫣,若今日来的是旁人,我定不会多说一句,但你毕竟不同,告诉你也无妨。”
“不知李司长有何指教?”
“沈三小姐有送糕饼的功夫,不如赶紧回府去报信吧。市易司里丢了三册案卷,里面还包括户部送来的查对文书,上面记载的可都是各处百姓的姓名来历家中人口,若寻不回来,不知道令兄的命还保不保得住呢。”
李况那一双桃花眼,笑起来便更有种狡猾的风流。
沈明嫣自然没想到这一切会这样快,她与姜筠白日里才发现玉酿春就是桃花酒,夜里市易司就出事了,派的还是明镜司的人,那想必祁珩也早已知晓。
有人想在市易司上做文章,祁珩当然要阻拦,所以才不是让大理寺查,而是干脆派明镜司封锁消息。
可李况又为什么要告诉她呢?这么大的事,不是应该越少人知道越好吗?
“沈三小姐猜到了?”李况挑眉,好像有种得见猎物自投罗网的畅快。
“这么晚了,宫门想必已经落锁了吧?”
李况既为明镜司司长,自然要听命于祁珩,市易司出事是祁珩不愿见的,他当然要令明镜司看管,不可走漏风声。
如今李况却堂而皇之将此事告诉她,那显然,这便是祁珩授意,是那位帝王,想要令她知道,让她为了她的兄长,不得不入宫。
李况大笑:“沈三小姐果然聪明!只是这回不必入宫。事是因沈府而起,还请沈三小姐带个话,让沈侍郎自己想法子解决。”
果然是祁珩。
那赵之运有问题,想必祁珩早就看出来了,可他却任由那人走马上任,为的不就是借这个机会将那些旧贵族的小心思摆到台面上?
虽有裴倾提醒,三叔劝告,可她那个傻爹为了攀附镇国公府,定然不当回事,会继续举荐赵之运。
所以祁珩就先将沈明晏调来市易司,后又借什么文册丢失把人扣下,为的就是让沈府自己做出选择。
若要救沈明晏,自然要同镇国公府产生嫌隙,就算沈功成坚持,祖母和大伯父又怎会善罢甘休?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