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宁侯实在也不在乎,他不过是问着在京营乃至武勋中影响卓著的贾家有无有意掺和而已,毕竟贾家如今能够着御前的自家人,不就面前一位?
贾珠实知他的心思,仗未打完先想着为自家乃至亲旧推过揽功,也未尝不是料敌于先的兵法应用嘛!但至于这趟浑水既已有亲舅在彼,他却了无掺和心思,不过既然保宁侯对自家盘根错节的姻亲故旧念兹在兹——
“将军,听说之前来查问的宦官被指了什么罪名给杀了?”
保宁侯眯眼停了一停方道:“是有这事儿。”
“此阉出身内监,当初还是老内相提议的,不过老内相宽宏清正,想必也没什么。”贾珠笑道,“当日也是因为重卿政议里提出来我才知道一点儿。”
京地矛盾固然剧烈,然而这些承平年间,最瞩目的永远是文与武、官与宦。京卫五大营拱卫京师,九省都督府掌天下戎机,可正经迁调之权是在兵部和圣心手中的。
他闲话一般说完一颔首就要走人,保宁侯盯着他身上绯袍数息,忽而开口叫住:“道台?”
贾珠回身看他:“将军称我名姓就好。”
“玉渊,”保宁侯心里过了一遍朝中重臣的家世名姓,复笑道,“我听闻今年内阁和六部将有变动,毕竟如今阁员缺少……是不是?”
“我远在陕西,这等事如何知晓?”贾珠失笑说道,“也罢,既然将军见问,我之后写信和京里认识的人打听一二也罢了,只是将军也莫太抱希望就是。”
保宁侯有心提醒一句和同年故交写信就罢了,家书里千万问候一下他家女眷,尤其是身份顶尊贵的一个。只是这话到底不好说,想了半日,还是决定多往现任京营节度使府上走几遭儿。
毕竟他深知人家和风宪官的关系是真的好,此次未尝不能弹劾去掉一二地方节帅,换自己这亲近世交上去执掌的。
保宁侯一面点头称谢,一面望着下方厮杀之景踱了几步,不在意一般笑道:“那位千总……叫张骢来着?看起来是颇有才干了?听闻他竟与你早有相识。”
于一位千总而言,执掌一营的统领都是上官的上官,更莫说节度使。饭要一步一步吃,要提拔当然还是底下人揣摩着上面的意思来的。而此时保宁侯一提,贾珠立时便能想到作为骁骑营统领的保宁侯拔擢区区一千总的多种方式。
保宁侯当然会知道节度使欣赏亲近的人物,毕竟当初此人都会被点着去陪送自家子侄,其中亲昵几乎昭然若揭。如今随口一问,也算是顺手的人情。
然而贾珠只说道:“当日确有顺路的交情。不过骁骑营中俱是虎贲之士,想来他位列其中,自然颇具才干。”
保宁侯听罢点头再不语,内心却未免觉着张骢此人不中用起来。
相处这么多时日,竟只能使人家事罢说一个“顺路的交情”而已吗?
于保宁侯一干勋贵而言,将才远不如人情世故之重。自然他当即就忘了这回事,神思复记挂在京师君臣身上。而数里之遥的张骢,犹然不知飞黄腾达曾与自己触手可及。
被惦记的万里之外,京师皇宫临敬殿中,再一次将龙麝沉速换成清淡的百合宫香笼着的时候,正在四月暮春时节。
“冯将军分兵三路,北路和西路都尽皆取胜,南路因在青海当面撞上大军而溃败。凉州、肃州两处因府内空虚未能反应,致使一度被攻占。后来冯将军挥师回援时便撤出了,如今看来只是劫掠而已。图步策棱匹马而逃,甘肃全境此番算是全部克复了。”
兵部尚书彭标束手面对皇帝做了总概:“——惨胜而已。”
皇帝撑着头坐在御案之后沉默听着,而一旁常年在侧的宦官皆知皇帝心情不佳。
自皇帝催促的圣旨接连发至西北之后,再次传递回来的奏报一次比一次令人生气。而危急之时,诸朝中众臣显然更不安分,乃至竟有以西北固瘠,索性放弃甘肃全省的荒唐论调。
——当然,它被提出后皇帝即以荒诞而斥,然而其能顺顺当当地出现在御案之上,于今上而言本身就有失控的预兆。
如今,虽然克复全省算是达到战前要求,可朝中上下有识见的皆知不够。倾陕、川、晋、豫等数省粮储供应大军,掘两淮两广商贾财力填补不足,皇帝本身是要大军速胜、大胜。收复疆土乃在其次,首要是震慑漠西安定,还要使安分的漠北漠南继续乖巧,西南土司也不要乱跳腾。
而据此看来,能夺回甘肃全境已经算是极限了。至于所谓的图步策棱匹马而逃,在其人麾下于青海大军劫掠又有序撤返的前提下,反而显得可笑。
皇帝近日心情常不豫,此时更想起之前甄桐在任时花样百出的托辞和劝告。当初为着出兵,甄桐替他负民怨而辞官,而今西北惨胜,几乎可见的下一个不满的理应是文官,他却再不能寻出一个替他挡祸背负的人来。
主帅冯唐吗?那可是他自己亲选亲命的征西将军,兵部不过是负责写个公文走流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