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维莱特视角----
交朋友真的有点麻烦,与人交际也是。
我想我和人类之间存有不少的共性,可大概是身为审判官的缘故,我一直隔着距离悄然无声地观察人类。
我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擅长表露情感。除非是在知根知底的人面前。
知根知底则需要长久时间的积淀。
如同涓涓细流,默默地渗入。
不知不觉,我好像习惯了她的习惯。
我习惯看见她在午后靠着椅背顶着温暖的阳光打瞌睡,或是闷头看那些情节俗套总落窠臼的小说。
我不知道她失忆后还记不记得她曾看过的这些书,还记不记得她曾度过的这些慵懒时光。
她不会定根在这里,我其实很清楚。
因为她常常对枫丹以外的世界表露出好奇。比如接待从至冬国来的外交官时,比如品尝从稻妻引进的各式餐品时。
我自然也希望她这枚花种会飞向更广袤的世界,在崭新的土壤里野蛮生长。
她本来也不是枫丹的人。
看着她,我有时候会忍不住陷入思考:那我是不是呢?
我在枫丹驻足许久。几百年了,也算是经历了枫丹的风云变迁。
我却不曾对枫丹以外的世界心生向往,因为“离开”这个词足够让我踟蹰不前。
我俨然做不出这种决定。
我也没和克洛琳德等人探讨过这个问题,不清楚他们的想法。
克洛琳德是为数不多的了解我的人。
克洛琳德有能力,也很现实。作为部下,只要钱给到位,岩石都能给你干碎。
她也可以微微察觉到我的心思。例如当我拜托她买束鲜花送去医院时,她盯着我想了想,提出“干脆买几朵红玫瑰吧”。
红玫瑰代表什么,我当然知道。
我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撕开了一层,火辣辣地,心里有点慌乱与茫然。
克洛琳德没有追问,也没有多言,仿佛只是轻描淡写漫不经心的一句建议。
仿佛她仅仅只是觉得红玫瑰好看而已,没有多想,没有额外的寓意。
这是她作为部下的分寸感,没让我下不来台。我也含糊地应了一声“好”。
第一个看穿我秘密的人,是克洛琳德。
连我自己都说不上来,对那个女生究竟是什么态度。克洛琳德走后,我支着下巴,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直到有其他人进来。
当我去接她出院,看见她抱着一束玫瑰花时,我挺高兴,又挺难过。
后来,情况就变得有点复杂了。
我也没想过她会和莱欧斯利产生交集。
这么深的交集。
就像眼前盛放的烟花,燃起再落,纷杂绚烂。暂时脱离工作的同时,无数个念头又在我的脑子里盘旋。
我侧过头﹐不知道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去看那边的人影。
夜晚是荷尔蒙分泌的旺盛期,它会掩盖白日里展露无疑的缺陷,延着黑暗模糊掉那些原本分明的边界。
我在心里说服自己把莱欧斯利对她的情感归结于新鲜事物所牵动的顽劣。
与他的年轻气盛相比,我的情绪仿佛是出于性情使然的寡言。
芙宁娜曾开玩笑似的抱怨过这一点。
像面前缓缓覆上来的海浪,悉数隐藏在这段无声无息的背后。
为了保持判决的公正,我在平日里人情往来方面也很难宽容评断跟对待。
用克洛琳德的话来说,我近乎刻薄地挑选着适合交流与相处的人,难以向那些不满足条件的诸多人群分拨眼神。
我不禁反思,自己真的如克洛琳德所描述的那样冷漠吗?
想起娜维娅的质问和控诉,我的心又灰了。
不得不无奈地承认,或许是的。
这时,莱欧斯利偏过她的后脑,眼神扫过来,与我猝不及防交汇目光。
莱欧斯利的洞察力很惊人。
即使在阴暗里,他也能在视线落到自己身上的一瞬间,敏锐地反扑回来。
不过下一秒,他就迅速收回了视线。
让人怀疑他刚才只是随意一瞥。
我知道莱欧斯利不是随意看向这里的。他不再看我,是因为他接下来做的事。
她和莱欧斯利离我不算近,可看见两人身影贴合的这一刻,我恍惚地失了神。
我一直安慰自己,莱欧斯利不过是个普通的插曲,迅疾仓促的闯入往往会导致潦草凌乱的退场。
但我也意识到,隐晦更不是什么好事。
我从未喜欢过别人,我不清楚自己对她的态度到底算不算喜欢,如果算,那我下面应该怎么做。
即使是一束玫瑰花,我也会纠结到底能不能送,会担心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