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维莱特视角---

如果让我突然忘记过去的一切，我会是什么感受？我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答案是无所谓。忘记便忘记了。

重新开始也没什么大不了。

当医生面露难色，告诉我病人的脑部受到损伤，会出现很多事情记不清楚的情况，我听了不是非常在意。

相比于缥缈的记忆，我更在意她的身体能不能恢复如初。

当我告诉她，她如今的伤痛是我安排不当造成的，我以为她会愤怒，至少应当怨恨与不满，可没有，我甚至无法从她的眼里看出丝毫的委屈，恰恰相反，她因我的照顾而感激不尽。

这让我感到无措。我宁愿她发脾气，那样我心里能好过点。

医院有护工，护士小姐也尽心尽职，我还是拜托克洛琳德照顾她。

克洛琳德开玩笑说要加工资。

我每天会抽出时间去看望她。

长期的工作有时会让我产生一种近似缺氧的眩晕感，我捏了捏眉间，以此来放松眼睛，看见旁边那张无人的办公桌时，总觉得有些不适应。

我也会忘记最初的最初，在这偌大的房间，我本来就是一个人独自工作的。

顺手拿起桌边的杯子，杯沿抵住嘴唇时，又发现杯里只剩了残留的最后一滴水，正顺着杯壁缓缓滑落。

真是糟糕。

事情接连不断。

有时候我怀疑整个枫丹是不是由一个又一个问题构成的，我一直在解决问题，但大大小小的问题就是永远都解决不完。

譬如，我还没把那起案子背后的所有人揪出来，又收到梅洛彼得堡发生变故的消息。

梅洛彼得堡易主。

莱欧斯利。时隔太久，这个名字，我已经不太熟悉。他一开始为何入狱，诸多细节我需要查阅当时的卷宗。

我说到那个地方时，克洛琳德提醒我，她不是曾经在那里工作吗？

睹物思人，说不定有利于她恢复。

她有点好奇。

可我不赞成。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物是人非也有可能。更何况，那个地方太乱了。

而且，当我说出那个名字，她眨眨眼睛，并没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我在心里说服自己，对，她不必去。

翌日，我来到梅洛彼得堡，和以往不同，没有人来迎接我。换做之前，那位典狱长早就带领众人在门口等候了。

我见到这个新任的管理者。

名为莱欧斯利的男子。

几百年来，我见过太多人，也跟太多人打过交道，勉强算得上是阅人无数。我一眼看出他长得锋利，思想也锋利，表面是慵懒随性的模样，似笑非笑的神色把锐利隐藏。

“那维莱特大人，”他双手插在衣兜里，朝我微抬了抬下巴，饶有兴致地笑，“来这里，有何指示？”

跟这种人，不需要寒暄和客套。我开门见山直接问:“你是接任的管理人？”

“不，我只是个即将出狱的犯人。”他耸耸肩，唇边是浅淡的笑意，“终于熬到这一天，可惜，没人给我办理出狱手绪。”

“审判官大人可以帮忙吗？”他半开玩笑似的反问，“如果您亲自为我开具出狱证明，我会感到无比荣幸。”

我皱眉:“原来的典狱长去哪里了？”

“谁知道呢。”他慢条斯理地回答，“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只关心我什么时候能出去，什么时候能回到水上。”他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嘲讽，“不出意外的话，两天前我就可以出狱了，现在耽搁了两天，我不想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