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了莱欧斯利的信件。

想来惭愧，我一直没给他写信，而他这封信正好提醒了我，我决定看完再写封回信。

信很长。是印象里莱欧斯利的笔迹。

开头他便说这封信里没有非常重要的内容，如果我没空的话，只需要知道他想念我就够了，毕竟我不给他写信，也不与他见面，他觉得我肯定是把他忘记了。

以莱欧斯利的想法，我这算是“见异思迁”，“乐不思蜀”。

他说梅洛彼得堡发生了许多变化，来了一些人，走了一些人。他特地提到护士长希格雯是个很善良很真诚的女孩。

“或许对你来说，我们不应该固守在熟悉的旧人中，走出去，每一段旅途都能收获一个崭新的自己......”

我还没读几行，敲门声响起。

克洛琳德踩着高跟鞋走进来。修长笔直的双腿套上薄薄的黑丝，让我移不开眼。

她站在我桌前，温声询问我是不是要去犯罪现场勘察线索，我正疑惑她为什么问这个时，她主动解释。

“那维莱特让我和你一起去，”她抱臂望着我，是有点倨傲的站姿，可她的眉眼间没有丝毫的不屑，“万一出现什么意外，也能有个照应。”

我心里很清楚，凭克洛琳德的武力值，主要是她照应我。

我把信收进抽屉，站起身:“好的，那麻烦你了。稍等，我马上收拾一下。”

我和她出了门。

飞雪已经停了一些时日，积雪早被来来往往的行人踩脏了。清洁工挥动着扫帚，大力清除着一堆堆落满脚印的污雪。

我觉得很遗憾。这场雪最初降临时，是那么地纯洁，优雅，招人喜爱。现在却沦落为一摊摊污水，被疾驰而过的车辆无情碾过。

其实犯罪现场根本没剩下什么东西。

连血迹都没有。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克洛琳德环顾空旷的四周:“要是没什么异常就走吧，感觉这里有点怪怪的。”

说实话，如果没有别人陪同，换做以前我可能会怕，但在梅洛彼得堡我已经看过死人了，现在克洛琳德在旁边，也没有尸体，所以我没什么怕的。

“我觉得那个目击证人的话有点矛盾。他既然看着被害人往那个方向跑出去......”我摩挲下巴，一边看着纸上记录的证词，一边根据现场在脑子里规划路线，“被害人的身体素质没那么好吧？短时间内从这里跑到那边？”

我指给克洛琳德看。

我其实没太多头绪，只是拍几张照片，记下几处疑点，打算回去再问问那个目击者其他的细节，顺便把结果汇报给那维莱特。

回去路上的气氛比来时轻松，克洛琳德忍不住吐槽:“我认为这种事情交给逐影庭办更方便，美露莘的眼睛比我们特殊，可以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她们更适合这类侦查工作。”

顿了顿，她又笑道:“不过那维莱特认为她们未必有你细心，看到未必能想到。”

我挠挠头，也笑:“美露莘办事都很细致的。我也就是瞎糊弄罢了。”

“不，我只是想说那维莱特比较器重你。”克洛琳德挑眉，半开玩笑似的说。

在我没反应过来这句话里有多少玩笑成分时，她看了看街道的指示牌，转移话题:“等我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说着，她加快步伐，在路边拐个弯。

我站在原地不动，拎着包，百无聊赖地看着对面红绿灯由红色变成黄色再变成绿色，接着再是黄色。

忽然耳边响起轮胎狠命碾压路面的声音，我下意识转过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伴随着众人的惊呼，两道冷白的车灯光线刺过来，我眯了眯眼睛。

庞然大物不偏不倚，笔直地朝我冲来。

我大脑迟滞了一瞬间。

驾驶员戴着帽子和口罩，眼神凶戾。

车灯光线照射到我身上时，我不再纠结驾驶员的面容，急忙跑向另一边。

但怎么可能来得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我甚至感受不到疼痛，只听到一声巨响。

被车撞上的时候，我还能听到周围人的尖叫，可趴在地上时，耳朵里嗡嗡嗡地眩鸣，我什么都听不到了。

大车停下来，门打开了。

我舔了下嘴角，口腔里满是粘稠的液体。我强迫自己艰难地抬起眼皮，试图看向那个从车上走下来的人。

但我看不见。我没力气抬头。

我只能看到他的鞋子。模糊的视野里，他好像还拿着刀。

这是蓄意的谋杀，这是报复。

可是我招谁惹谁了？

即使对方想斩草除根，我也毫无办法。此刻，神智涣散，五感消失。积雪的白，鲜血的红，信号灯的黄，眼中所有颜色都开始变得刺目，天与地沦为一片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