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缓，秋风萧瑟。
这位四十三岁的年轻尚书大人，着实给我好好上了一课。
脱身事外，模棱两可，这便是为官之道么？
难怪他仅仅用了十年便升任了刑部尚书一职。
钟厉提醒道：“王爷，时辰到了。”
北莽人，即是有罪，即是罪大恶极。
所以刑部在起草昭文的时候，给拓跋万世甚至一项罪名都没有拟定。
百姓们更是没有任何疑问，他们打心底里觉得，凡是北莽人，就该死。
随着那声“午时三刻已到。”
人海里响起了无数嗡嗡的议论声，愤怒地责骂声。
“杀了他！”人群里有人带头喊了起来，顿时群情激奋，喊杀之声响彻天际。
而法场之上的拓跋万世却只是脸色漠然，他似乎已经看透了一切，漠然无神的双眸里有的只有焦急，担忧，却无一丝的惧怕。
秋风秋雨愁煞人，冻煞人，他的面色苍白，双唇乌青，却像是根本听不到身前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他只是困难地转了转头，像是看到了生命中最后一刻想看到的那个人，随后仰起头，喝了些雨水，嘴里说着北莽话：“哥哥走了。”
拓跋万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陌生人都这么盼着他死？难道仅仅是因为两国仇恨么？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一刻，拓跋倾城还没有现身？
我深吸一口气，从签桶里抽出一根猩红的火签令牌，目光逼视前方，高声道：“行刑。”
紧接着，百姓群情激奋，震天的喊叫声响彻整个刑场，他们也想看看，北莽人是如何死在自己面前的。
渔网紧紧地覆盖在了拓跋万世直挺健硕的身躯上，极为困难地用网眼突出了躯干上的皮肤与肉，一把锋利特制的小刀颤抖着落了下去，缓缓地割下，将这片肉与汉子的身体分离。
这是第一刀，法场之下传来一阵如山般的喝彩声！也有一些娇嫩的少女别过脸去，不忍直视，哪怕北莽人在她们的心里本就不做好，再怎么可怕，那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呐。
执刀的刽子手是刑部的老官，然而他今日虽然已经喝了两罐烈酒却依然止不住手抖，已执行过很多次刑罚的老官面对着传闻中的北莽汉子，难免心有余悸。
第二刀下去，血肉分离，淡淡的几络血丝在渔网上的流淌着。又是一阵喝彩声。
凌迟正因为恐怖，便是这一刀又一刀的痛楚，直到三千六百刀以后，犯人才会死去。
拓跋万世紧紧的闭着眼睛上，脸色惨白，双唇极闭，浑身颤抖，似乎是在享受这非人类所能承受的痛楚，他忽然缓缓睁开双眼，看着身前这个刽子手，却是问道：“我的眼睛也会被拿出来么？”
刽子手微微一怔，然后摇了摇头。
汉子朗声笑道：“那就行。”
刽子手此生未见过这样的人物，已然超脱了所谓硬气，有的只是漠然，对生命，对自己生命与痛楚的漠然，或许就跟汉子方才问的那样，他在乎的只有自己那双眼睛。
刽子手想不明白为何一个虬髯汉子的眼睛会这般美丽，那双眼睛竟仿佛是碧绿色的。他的手再次颤抖了起来，险些把刀落在了被秋雨打湿的木台之上，难道北莽人真的是传说中的妖魔鬼怪？
汉子没有惨嚎，没有悲鸣，没有乱骂，秋雨中法场上那位被千刀万剐的汉子，只是呢喃道：“还好你看不见。”
我紧握着双拳，默不作声。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嗓音悠然响起，“住手！”
我微微一怔，定睛望去，却是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少女，被丫鬟搀扶着缓缓走来，手里抱着一件厚实的袍子。
难怪，拓跋万世忽然之间一声不吭，他是不想让她担心是吗？
少女的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仿佛盖过了刑场之上所有的嘈杂，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秋雨中的那方小木台，望着台上的那两个人，四周一片死一般的沉默，不知是被怎样的情绪所感染所控制，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作，只是这样望着，目光透过重重雨雾，凝聚在台上。
此方天地间只留下少女一步又一步踩着雨水的脚步声。
钟厉如遭雷击，猛然起身，失声叫道：“是她吗？”
见我点头，钟厉立刻指挥起羽林卫，想要将少女擒住。
我一只手缓缓按在这位尚书大人的肩膀上。
钟厉微微一怔，看着我的眼神中似有不解，沉默良久，又缓缓坐下。
陈衡的目光却是在少女倾城的容颜上停留片刻，转而望向那个打着伞的年轻人。年轻人则是静静望着缓缓走上刑场的少女，怔怔出神。
少女的嘴角始终带着笑意，将手里的袍子披在汉子身上。
我问心有愧。
一旁的钟厉闷闷不乐道：“可惜，就只能抓到两个。”
我扯了扯嘴角，不愿再理他，然后起身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