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索城的冬日像一位体贴入微的大地母亲,它舍不得这里的人受一丁点的严寒之苦。是以,就算是在寒冬腊月,也见不到万木凋零的孤寂,更感受不到凛冽刺骨的寒风。
每当这个季节,秦府里还数扶风院的景色最令人心旷神怡、赞不绝口。
扶风院里种满了元宝枫,从入秋开始,遒劲地枝桠下金灿灿的枫叶像一把把大伞,将整个小院笼罩得若隐若现。
当然了,饶是这等美景,也不会存在太久,还不等人惋惜时便又会讶异于它冬日的绚烂与美好。入冬后枫叶逐渐由黄变红,层林尽染。扮上“红妆”的枫叶在和煦的阳光下犹如一位娇羞的少女,艳丽又不失典雅。
天空一碧如洗,不若北方那样灰蒙蒙、阴沉沉的,任谁人见了,心情都不免要好上几分。此情此景,红枫下一位女子情不自禁地翩翩起舞。
她的笑容清澈明朗、无拘无束,衣袂飘扬间勾动了廊下驻足之人的心弦。
秦于仲不免看得有些入迷,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含三履,她在阳光下那么光彩夺目,纯白无暇。这不禁让他生出怜悯之心的问自己,无知者无罪,她父亲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与她又有何干系呢?
他们二人自成婚以来从未都是有名无实,其实他并不讨厌她,但因异逻含的缘由他又本能的抗拒她。这种在内心深处积怨与仇恨的痛苦拉扯,总是让他无所适从。
他还没想好究竟该如何处理她,便选择先晾着她。
曾经他以为自己足够铁石心肠,能将灭国之仇强加于每一个和异逻含有关的人身上,好让他好好折磨这些人,折磨异逻含,最终让他们给自己跪地求饶后再无情的取走他们的性命。
可直到含三履嫁入秦府后他又发现自己好像做不到。
也不知是因为他自己,还是因为她。
经木英提醒后含三履也看到了朝她走过来的人,当即停下旋转的舞步,仓促间左脚不听使唤的狠狠踩了一下右脚,就在差点要跌倒时,一双温热有力的大手稳稳将她扶住。还没缓过劲儿来的她脸色潮红的看向对她伸以援手之人,待站稳后她抽回手礼貌的道了声谢。
“公主今日心情不错。”秦于仲往后退了小半步,适时的拉开了他们之间过于暧.昧的距离。
公主。
含三履燥热的心因这两个字凉了大半截。
不过下一瞬又与自己和解了,他自始至终都是这般称呼她,她早该习惯的,“早有耳闻青索城的冬日不像北方那样寒意料峭,没想到天气竟能这般好,便不自主地舞了起来。”
“郎君可是要去书房,要不我去替你磨墨吧?”
“不必劳烦了。”秦于仲脸上戴着温和的笑意,可拒绝的口吻并不像他的笑那般有温度,反而比这天气还要冷,“今日天气这般好,公主难道不同徊儿去街上转转么?”
所以他不是不想劳烦她,而是不想耽误她出去游玩的好时机,这么想来含三履心里就舒服多了。她倒是想出去,可偏偏秦徊这几日不在,遂好奇地反问:“徊儿去运粮了,郎君难道不知吗?”
“要我说啊她一个姑娘家家的,郎君怎忍心把这等累活苦活交给她?要不是她同我说有个乐善好施的山鬼帮在帮她,我这个做嫂嫂的就算绑也绝不让她去。”
乐善好施?
这世间还有乐善好施的匪寇?
这么一说倒让秦于仲皮笑肉不笑了,他还想起秦徊不是说往后运粮一事都交给秋祉负责,她再也不会踏足涅院半步了么?看来还是小孩子心性,今天一个主意,明天一个主意,说话都没谱的。
“郎君想什么呢?徊儿可能是出门太急了,所以才没来得及跟你说,你千万别怪罪她……”含三履一直在细细观察秦于仲脸上的表情。
谁知下一瞬却听见对方同她说:“公主可有空?听说城西新开了一家糕点铺,挺多人排队的,想来味道应该不错,要不我带你去尝尝?”
“有……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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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鸵四处都找不见何致盼,想来最有可能的也只剩最后一个地方了。
他一路沉默着来到净疫泉,果不其然看到了泉里一个光着上半身的健硕男子正合眼靠在泉边。离得越近,越能看清男子眉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愁云。
“这净疫泉能治得好外伤,可治不好心伤喔。”他打趣地提醒道,本想让何致盼转移一下注意力的,奈何人家根本没闲心搭理他。
自顾自的捡起脚边一颗小石子,熟练轻巧的往泉里扔去,小石子在水面上弹跳了不下十次,才在第十一下的时候沉落泉底。
被人扰了清净,何致盼虽有些不快,但心里实在是堵得慌,再不找人一吐为快恐怕就要憋出病来了。遂把几个月前那晚发生在他和秦徊之间的事和盘托出,像倒米粒一样,一点儿也不剩。
其实陶鸵多少都能猜到一些,只是如今把来龙去脉都了解了个全面时反而还松了口气。他本就反对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