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络凝进京是在一个初冬清晨。
雾霭沉沉,连带着前面的路都看得不算清楚,马车疾驰,终于在城门前面停下。
临近年末,站岗守卫城门的御林军听到马车声响立刻警觉起来,按着刀柄谨慎和身边的伙伴眼神示意。
马车只是寻常马车,就连车夫都遮挡严严实实,让人辨别不出来者身份。
警戒心腾升而起,直接拔出长刀,对准车里面的人。
“来者何人?”
话音刚落,车夫从怀里拿出了一块令牌递到御林军面前,看到令牌的第一眼,守门的士兵面色惊恐,“扑通”一声,竟举着令牌直接跪下来。
“公……”
士兵刚开口,只听到一声清脆似泉水的轻笑声响起,“无需多礼,本宫回来是密旨,不必惊扰他人。”
城外还有许多赶早入京的百姓,若是引起轰动围观,可就不好管理秩序了。
好在雾很大,士兵下跪没多少人看到,他慌张起身,再恭恭敬敬把令牌递还给车夫。
而后转身,下令开城门。
马车重新启程之前,一双纤细如雪的手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城门上的牌匾,目光重新落在面前士兵身上。
“天气严寒,守卫皇城着实辛苦,本宫替皇家谢过诸位。”
一句话说完,守卫们的腰板挺得更直了。
车内的谢络凝只露出半张脸,也足以让身侧的士兵晃了心神。
那个士兵与她对视的一瞬间失了神色,连忙慌忙掩饰起来,可那通红的耳根还是暴露了内心。
谢络凝是灵韵公主,是他们大宣国唯一的帝姬,不仅继承了先皇后的美貌聪慧,在京都一直享有美名,更别说待人良善,即便是他们这几个守城门的低等校尉也能得到公主殿下的嘉奖,怎能不激动?
即便这些年公主不在皇城,可这第一美人的称号也是她的。
方才只是看了一眼,就跟丢了魂似的。
士兵思绪飘忽,等到再回过神的时候,那马车早就走远了。
·
过了京都的城门,距离皇宫就更近。
谢络凝看着巍峨的宫门,心里泛起一丝惆怅。
她还是回来了。
三年前她父皇驾崩,宫中权势大洗牌,为了避免波及影响,她自告奋勇去守帝陵,这一走就是三年。
这么长的时间,朝中局势也渐渐明朗,坐在高位的皇太后倒是个小心眼,若非掌握全部权力,倒也不会准允她回京都。
眼前的场景熟悉又陌生,走在宫中长廊,谢络凝的心跳动得厉害。
刚入冬,尚未飘雪,可空荡的皇宫不遮风,北风凛冽,把她吹得小脸都有些发红,双手攥着长袄,连吐出来的气都有了白雾。
“好冷啊,看来皇宫比帝陵还要冷一些呢。”都这般受冻了,她仍是笑着跟身边宫女碧溪打趣。
碧溪无奈的摇头,上前给她整理好衣襟,温声安慰道:“在走几步便不冷了。刚从帝陵回来确实要低调一些才方便行事,公主还是忍着些吧。”
“嗯。”谢络凝应着,看着前方四通八达的宫道,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如今皇太后手握重权,她那个昏庸无度的皇兄早就恶名在外,若是自己再不低调一些,只怕皇城再无帝姬。
这一趟艰险,步步都要小心谨慎,不能被人抓住了把柄。
果然再走一些距离风就小了不少,她下意识拐向御花园,想着这一片的梅园应当开花了。
尚未靠近就闻到梅香,她眉梢上挑,倒是忘记了帝姬应当要有的端庄,小跑了过去。
碧溪跟不上,在后面小声的唤她“公主”。
可惜风吹树枝沙沙响,倒是把碧溪的声音掩了去。
虽说不担心公主在梅园被欺负,可她还是努力朝着谢络凝消失的方向跑去。
皇宫没有什么地方是一直安全的,谢络凝刚折了一簇红梅拿在手上把玩,觉得甚是好看,回头说了一声“碧溪”,这才发现身后空荡荡,碧溪还没跟上来。
她笑着,抬手准备去摘另一朵。
“住手——”
一声凌厉刺耳的声音打断她的动作,她顺着声音方向回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趾高气扬的年轻女子。
身着浅绿色的襦裙,外面罩着兔毛短袄,头上除去那根金簪,倒是没什么值钱的首饰。略看一眼衣着打扮,应当是个位份很低的宫嫔。
谢络凝抬手,还是把那朵梅花摘了下来。
“你这个奴才好大的胆子!”林官女子生气走过来,看着对方穿得简单,也没有什么首饰加身,以为只是一个普通宫女,更是端起来了。
她是最近皇上身边的小红人,本是在梅园做杂货的末等宫女,偶然被皇上宠幸,得到了官女子的称号,便是如此,地位也比身边的姐妹高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