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天就当众告诉了他，他一直知道。

她单身至今。他现在也已经知道。

那么然后呢？这种感情的边界区分得开吗？

她会喜欢自己吗？

作为……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她那天告诉他，她不甘于做个中小学音乐老师时，他竟一点不意外这个答案。

他听到她那些对未来的想法时，就像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

梦想这种东西，年轻时或许每个人都有过，可多少人连跳脱出舒适圈、迈出第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他早就清楚，她绝非芸芸众生里的沧海一粟，她生来就是特别的。

Exceptional。

如果用一个英文单词形容她，这是他首先想到的词语。

就像美剧《This is Us》里，兰德尔曾这样形容黛佳。

他那刻曾闪过一瞬念头——把她邀请到自己公司里，变成今后与她真正一起工作。

她能够给自己做编曲、做制作人，甚至是给自己写歌。

他因为这个想法而欣喜，即使他知道、她自己也知道——她现在的阅历还达不到那样的程度。

但……或许他可以等她成长，他愿意看着她一步步成长。

可他又很快意识到现实情况。自己尚且在公司如履薄冰，受大老板掌控、为公司挣钱卖命。

他怎能拉她来这狗公司下水，他又哪来的话语权做这种事情的主。

还有一年半时间。

后年夏天——2021年6月，他与公司签订的六年合约就将到期。

那时他们再没理由强制他做任何事，也没理由干涉他的任何决定。

尽管那时谈判又将是一场血雨腥风，但他说什么也要干脆离开。

------

“小伙子，你到底要不要买嘛，我该关门咧。”

唯一店员操着一口浙江普通话询问，把他从杂乱回忆拉回了现实。

是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显然并无意识眼前人是谁，大概是从不关注娱乐圈的人。

可是，这是一条围巾。

不是一个果篮，一盒圆珠笔，一箱猕猴桃，一袋大米。

那店员见他不买东西也不答话，便已经在做点账清尾的工作。

她关掉空调和大灯时声响有些刻意，像是不好直接赶他离开，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

于是他顺势退出店门，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再次走回室外街道，沿着前路前行。

街上几乎已无行人，所有店铺都正要或已经关门，仿佛无声宣告着一天的结束。

——是该让它自然结束的吧。关于他和她。

其实他知道，受制于公司并不是阻碍他让她来的唯一原因。如果他尽全力坚持，杨娟和陆聆未必不会同意。

真正的原因，是他始终看不清自己的心。

他害怕有可能到来的新变化，害怕自己只是一时冲动的轻浅喜欢。

害怕一切只是他的错觉，害怕未知的结果。害怕是一场误会，害怕转瞬即逝，害怕重蹈覆辙。

他怕的东西太多了，多到让他犹疑着，不敢主动踏出那步。

可是，这是他看第一眼就想到她的围巾。

她收到这份礼物一定很开心。他可以想象她开心的样子，眼底的笑意像星星一样。

而他是那样想看到她开心。

其实只需一个理由就可说服自己——

如果今天像现在这样走掉，他从此以后每次回想起来，都会觉得是个遗憾。

他果断扭头转身，朝着刚才那家店快步返回。

店员刚好拉下大门，正要锁门离去。

“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我要买下刚才那条围巾。”

他看着那店员的眼睛，眼里是很少有过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