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将蓝绍衣和云笑天从头到脚打量了三四回,见两人确实不像坏人,又问道:“你们是第一次来荣城?”
“是的。”门外两人同时点头。
妇人紧绷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些。
她探出头看了看外面,只有这两位年轻公子,这才拉开门,道:“进来吧!”
小院因为蓝绍衣和云笑天的到来显得更小了,妇人挥手把两个孩子赶进屋,对两人说道:“寒门陋舍,两位公子别讲究,屋里坐吧!”
当面的堂屋里摆设简单,一张暗红的八仙桌,漆面剥落的地方露出乌色的木头。
四条长凳,其中一条的腿看起来与其它三条不太一样,像是后来修补的,而另一条看起来快要垮了。
屋角摆着一个也是暗红色的矮柜,柜面上喜鹊立在一枝盛开的梅花枝头,喜鹊的羽毛已不如当初那么鲜艳。
屋里摆设应是妇人的嫁妆,看得出这妇人当年出嫁的时候还是比较风光的。
妇人拖过两条看起来相对比较结实的长凳,让蓝绍衣他们坐下,她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两个青瓷杯去倒茶。
两个孩子将身子躲在里屋,两手则扒着门框望着堂屋里的陌生人,黑溜溜的眼睛里有害怕、不安,还有新奇。
冷不丁碰上蓝绍衣的目光,俩孩子马上把头缩回里屋、
蓝绍衣笑笑,向他们俩招手,唤道:“过来——”
俩孩子在屋里缩了一会儿没发现危险,那大一点的伸出头,发现那个陌生人还在冲他们笑,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吓人,于是大一点的就拉着下一点的手并排走出来了。
蓝绍衣对两个孩子说道:“我猜你叫大虎,你是小虎,对不对?”
“啊,你怎么知道的?”小一点的孩子见这陌生人知道自己的名字,既高兴又感到惊奇。
“哈哈——”蓝绍衣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伸出一只拳头,笑涔涔地看着小虎,那小孩儿两眼晶亮晶亮地盯着他的手。
蓝绍衣慢慢地摊开手掌,小虎欣喜地叫道:“那是我的石头!”
“喏,还你。”
“大虎,带着弟弟到院子里去玩会儿!”妇人一边对两个孩子说着一边将茶放在两位年轻公子面前,自己坐在对面,道:,“两位公子,家中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请别介意!”
青釉的半新瓷杯,想必不舍得经常拿出来用。与其说是茶,不如说是一杯泡了几根茶杆的温水。从两个小孩身上的衣裳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屋子来看,这已是妇人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大姐不必在意,我们两人只是路过,打搅大姐了!”
“敢问两位公子是不是从京都过来的?”妇人问道。
“我们正是从京都过来的,不知大姐何以认得出来?”
妇人犹豫着怎么说话,蓝绍衣又道:“大姐,我们确实是从京都过来的,但我们都只是平民百姓,大姐您有什么话尽管说,不用顾忌!”
那妇人听这位黑衣公子的说法,又见两人气度都不凡,心里便稳当了些,方继续说道:“你说官府放粮的事情我知道,你也看到了,我行动不便,两个孩子又不谙事儿,便托我内弟去帮我领了!官府办事向来急死人,八成现在还没领到!
我也是听说皇帝派了他的三儿子下来赈灾,同来的还有一位姓白的将军,那粮食就是他送过来的!京都来了两个这么大的官儿,再来些其他的人也不奇怪!
我见两位公子穿着谈吐不似坏人,又听说那位白将军是个好官儿,这才敢让你们进来的!”
这妇人姓荆,年少时家里有些底子,请过两年教书先生,是以识得些大体。
家中本给荆大姐许了另一门亲事,荆大姐却恋上一个卖豆腐的小生,家里本不同意。谁知姑娘性情本来温顺,却偏偏在这件事情上死活不肯顺从。
那卖豆腐的小生也争气,盖了三间瓦房把荆大姐娶进了门。荆大姐由此也与家人断了往来,不过荆大姐的弟弟偶尔会背着爹娘来看她。
大约很久没有人这样听她讲话,加上两位公子性情都极度温和,荆大姐先前的防备之心渐渐下去,不禁跟两人说得多了一些。
说着说着,荆大姐讲到华都灾情上面,最起先收成不好,豆腐生意反倒好了一两成。
不过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到后来所有的庄稼都长得不好,当然也包括黄豆在内。
男人将家里的积蓄拿出去从外面买了黄豆回来,再打出来的豆腐比先前贵,买的人就少了。
本来就是小本生意,家里的柴米油盐都靠它,不做是万万不能的,男人就决定把豆腐挑着去卖。
每天天还没亮男人就起来磨豆子。他要在天亮之前把豆腐做好,在天亮的时候挑出门,有时候一天要走上几十里路,男人回到家几乎都瘫下了。
荆大姐说这话的时候,右手拇指不自觉地抚摸着左手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