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047章 斩情丝(1 / 2)

他记得她初次监斩叛将时颤抖的指尖,记得她为保灾民与世家对峙三天三夜,更记得她每道政令背后誊抄的民生册录。

“先帝若见你为护他清誉如此,怕是要心疼。”

骨节分明的手掌覆住她冰凉指尖

“记得蓝烽昨日传书?北境流民已得安置,采薇在江南新开三家慈幼局——这些,都是你种下的善因。”

姜雪倚着檀香氤氲的胸膛轻笑“在御史台口中,我怕是罗刹转世。”

“十四岁随军出征的皇子最懂。”

萧湛执起她染着朱砂的手“若说杀戮,我刀下亡魂不比你少。

但你看,北疆牧童如今敢在草原放纸鸢,南境渔娘能对月补网——这太平,总要有人来做持刀人。”

窗柩透进一缕晨光,姜雪望着交叠的手掌,他常年握剑的茧子正温柔摩挲她批阅奏折的指节。

或许等夭夭及笄那年,这双手真能洗净血污,执笔书写海晏河清的史册。

月华流淌的巷道里,萧湛指尖掠过拂冬衣角的褶皱,眉目间鎏金般的光华忽明忽暗“纵是永堕无间,情字何曾沾染半分尘埃?”

青石板上的露水洇湿了江笑安的皂靴,他望着前方半步之遥的银甲背影,终是打破了绵长的静谧

“拂冬统领可曾见过碎玉关的月色?”

话音未落便暗恼——此刻月轮在云层间若隐若现,倒像是故意逗弄他的窘态。

“江公子说笑了。”

拂冬转身时眼尾漾起笑纹,指间银戒折射的碎光掠过江笑安微红的耳尖“碎玉关的月亮,总爱藏在铁甲缝隙里。”

江笑安喉结微动,忽而瞥见对方战袍下摆凝结的褐色血痂“若说太医院当值时辰……”

话到唇边却转了个弯“掌灯时分总在药圃侍弄龙脑香,若见着银甲映月,便是蓬荜生辉。”

暗巷尽头朱门上的铜兽衔环泛着幽光,拂冬退后半步正要告辞,忽觉袖口一紧。

江笑安望着墙头垂落的紫藤花穗,语速快得像是怕被夜风卷走“西跨院的竹梯前日被雨水泡朽了……”

话未说完,腰间骤然一轻。

拂冬扣住他云纹锦带的手稳如握剑,足尖轻点墙砖时,几片玉兰花瓣簌簌落在两人交叠的衣袂间。

月光将两道剪影在琉璃瓦上抻成并蒂莲纹,墙内传来守夜人渐远的梆子声。

拂冬利落应声“行。”

足尖轻点墙面,在江笑安尚未反应时已揽住他腰身跃入院内。

年轻太医的皂靴刚沾地,就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这与他设想的“带路教学”全然不同,原打算借机多攀谈片刻,没成想眨眼间便进了内院。

闷雷滚过屋檐时,江笑安眼底闪过亮光。

他忽然扣住拂冬即将抽离的衣袖“且慢!”

指尖触到冰凉的护腕皮革“春雨最易侵体,我上月在太医院接诊了十三个淋雨受寒的侍卫。”

拂冬挑眉“江太医倒把医案记得清楚?”

“职责所在。”

江笑安耳根发烫,借着夜色遮掩递过巾帕“统领若染病告假,长公主府的布防可要出纰漏。”

铜吊子咕嘟作响,姜香混着雨气在厢房氤氲。

拂冬捧起粗陶碗一饮而尽,目光如刃扫过正在收拾药箱的太医。

江笑安被这审视的目光逼得退至博古架前,漆盒里的银针发出细碎碰撞声。

“脸上沾了药渣?”他慌乱抹脸。

“看江太医何时拆穿自己。”

女统领突然逼近半步“太医院上月接诊记录我恰巧看过,受寒侍卫不过三人。”

烛火爆出个灯花,映得青年绯红耳尖无所遁形。

窗外雨帘渐密,将这场医术与武艺的无声较量笼在朦胧水雾中。

雨滴敲打窗棂的声响中,拂冬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沿,目光却似被磁石牵引着落在对面身影上。

“江笑安,留我到现在该摊牌了?”

青年执壶的手在空中微滞,旋即漾开清浅笑意“原来拂冬姑娘都看在眼里。”

浸着茶香的雾气模糊了他耳尖泛起的薄红,却让那道直白的目光愈发灼人。

“这般明显,瞎子都该瞧出来了。”

拂冬险些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调侃惊着,慌忙端起茶盏遮掩。氤氲水汽里,那人发梢沾着的晨露忽而晃得她心悸。

江笑安突然起身,衣袂带起的风掀动案上信笺。

“若我说……”

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混着檐角铜铃轻响“只是贪看拂冬姑娘眉间朱砂映着烛火的颜色,你当如何?”

茶盏与檀木案相击的脆响惊破满室旖旎。

拂冬垂眸盯着青砖缝隙里蜷缩的落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十载刀光剑影磨出的茧子竟抵不过此刻心尖震颤——原来这场悸动并非独角戏。

“胡闹!”

她霍然起身时带翻的绣凳撞在屏风上,镂空处嵌着的琉璃孔雀应声碎裂。

飞溅的碎晶中,江笑安仓皇伸手的动作定格成画卷。

雨幕如织的庭院里,拂冬望着掌心被碎琉璃划出的血痕苦笑。

七岁那年娘亲倒在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