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娶皇后的侄女为妻,至于是亲侄女,还是远亲,没多少人在意。
几房都各有未出嫁的女儿,闻言纷纷变了脸色。
三太太眼珠一转,灵机一动道:“时间仓促,恐怕官府的户籍还未处理,既然外头都传她并未与废太子和离,那就当做没有和离这回事。”
二太太嗤笑道:“弟妹说得简单,人家好不易和离了,可以舒舒服服待在尚京,哪肯犯蠢去吃那颠沛之苦。”
“她的寡母弟妹都在尚京,让她听话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吗?”四爷谈章一语中的,直指要害。
三太太便笑道:“还是四爷有谋算。”
秦国公一锤定音,对着三太太吩咐道:“这事就交由你来办,都是同宗,注意分寸,切记不可伤了彼此和气。”
三太太笑容一滞,这得罪人的活计怎么就摊到她头上了,只得笑着应下。
秦国公在这个偌大的府邸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他向来说一不二,没人能改变他定下的决定。
众人谈笑间,便把谈玉姈的去处定下了。
崔序一颗心直直下坠,即使秦国公抬举他,但他依旧人微言轻,在这样的场合,甚至都没有他插嘴的余地。
他生平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饱读圣贤之书,从小被同龄人的艳羡嫉妒和长辈的赞赏期许包裹着,他想做什么都是轻而易举。
迄今为止,他所遭遇的最大挫折就是父亲的亡故,他作为崔氏宗子,不得不挑起重振家族的重任,但是他依旧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
可如今,他竟然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谈大姑娘的一生,就这样轻飘飘地被他们几句话改变了。
崔序迷惘、痛苦、挣扎,他将自己锁在书房中灌醉,满房的经史典籍,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听见书房中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清泉在门外急得直跳脚,身后却传来一道慵懒的女声,“表哥既然不开门,那就把门踹开吧。”
清泉赶忙转身行礼道:“三姑娘,公子吩咐了不让人打扰他。”
来人正是秦国公府的三姑娘,长房嫡长女谈月芙。
谈月芙挑眉,“你倒是听话,若是表哥出了什么事,你可难逃罪责。”
清泉耷拉着脸,心中为自己叫屈,听话不是,不听话也不是,他只是一个下人,只领一份月钱,何苦为难他。
“行了,你给我把门踹开,日后表哥若是问罪,就说是我的吩咐。”谈月芙见他沉默,顿觉无趣。
清泉后退几步蓄力一蹬,嘭的一声,门被踢开了。
书房内酒气熏天,崔序脸色酡红,披头散发地躺在酒水横流的冰凉地板上,四周散落着酒瓶和碎瓷片。
清泉慌得惊叫一声,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感受到灼热的气流,才缓了一口气,他将崔序扶到床上后,又急匆匆出门寻大夫了。
谈月芙也掩鼻上前看了崔序一眼,表哥这般沉溺于儿女□□,实在令人失望,亏她费了这么多心思阻止玉姈姐姐和离。
才华横溢如表哥崔序,纨绔蛮横如兄长谈鸿光,这世间男人,到底有什么两样?
*
尚京城百里外,寒风呼啸,草地上白雪皑皑,远处一队墨点正在缓慢,十来名差役押着一堆身戴枷锁脚链的犯人,队伍中时不时传来呵斥怒骂,哀求告饶的声音。
差役王六顺朝着身后那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男子一努嘴,跟身旁的同伴嚼着舌根,“喏,你看看,这些人往日都是尚京城中呼风唤雨的主,如今糟了难,比市井粗人还不如。”
“真到了落难的时候,才能看出是不是贵人。”同伴指指前方颀长挺拔的背影。
王六顺道:“这位倒不似凡夫俗子,可惜了,圣上亲笔御批,他还能翻身不成?”
同伴耸耸肩,“这废太子往日名声不显,如今看来也没传闻中那么糟糕。”
王六顺嗤笑道:“他再怎么装模作样也无力回天了,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哪一个被贬黜的太子得了善终的。”
萧兰成走在流放队伍的最前方,他走了整整两日,休息不过三四个时辰,脚上的水泡磨破了,血水洇透了鞋面,他浑然不觉,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他向雍雍许诺三年后会回来娶她,他想走得快一些,更快一些。
前世登基不久,便有自作聪明的臣子上书,要修改他被废后流放这七年的经历。
他当时觉得这人心思不正,驳了折子,才猛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内心深处,并不以这七年为耻,期间确有无数辛酸,但是这并不是耻辱,他也并不把这看作耻辱。
流放那七年,与他而言,到底算什么呢?
他前世想过这个问题,今生依旧被其困扰。
这两日,他隐约有些明白了。
那七年,是他一生中难得的安心日子。
不是没有病重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