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汀舟的笑容很勉强,他倒退了两步,双手作拱低声道:“是在下唐突,令颐身边既有赵王照顾,那便可安心了。”
赵忱临没什么反应。
叶汀舟对他有着天然的难以磨灭的恐惧,硬着头皮接触了一下目光立刻挪开,也不管对方究竟在想什么倒退着就要离开。
门重新关上了,叶汀舟舒了一口气,想着赵忱临应当是看在嵇令颐的面上才没有对他发难,心中不禁漫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转身下楼,身旁迎面擦身而过一人,叶汀舟偏了下肩膀躲开,可下一瞬后颈传来剧痛,人一歪就软了下去。
房内,赵忱临一手解开锦袍系带脱下衣裳,回身缓步而来说道:“我可不敢再擅作主张了,叶汀舟的事你要亲自过问?”
嵇令颐点了点头,提起这事总是情绪不高。
他将双手撑在榻上俯低了身子瞧她,目不转睛。
嵇令颐被他圈在中间,觉得他的存在感太强以至于周边的空气都稀薄了,她撇开头想远离,可他把她从被衾里揪出来,拉着她的腿把她拖到床沿。
她半条腿荡在空中,好似坐在一条长凳上,小腿一蹬擦过他的下颌,烦躁地问他要做什么。
赵忱临观察着她明显灰心失望的神情,破天荒地开始说起叶汀舟的好话来劝导她。
他说叶汀舟与她青梅竹马,即使投奔三皇子与她站在对立面,即使几次三番想要置她于死地,也要记得年少时的情分。
嵇令颐烦透了这种以德报怨的高尚话,“呵”了一声,绽开一个讽刺的笑:“情分?他若是只要杀我便也算了,崇覃山上一共二百一十八户谁对他没有情分二字?”
赵忱临就着脱下来的锦袍将她的长发包进去,一点点压干水分,闻言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没什么原则地叹着气同意道:“你说的是,如果将他所做之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你以后如何面对那些父老乡亲。”
可他现在突然性格大变,开始讲究什么人情世故,话锋一转又劝她做人留一线,脸上恳切又隐忍,就差原地变出一朵洁白雪莲坐上去立地成佛。
嵇令颐本也没有真正下定决心,可是赵忱临一直在旁边高风亮节地念叨,她反而叛逆情绪上头,说什么也不想顺他的心。
她说:“我最初出山本就身不由己,最大的愿望就是保得山中太平,叶汀舟没有什么特殊的,我难过,是因为他原本也是崇覃山其中一人。”
“可是也许他从来没觉得是。”她深吸一口气,停了许久才缓缓吐出。
赵忱临恰到好处地陪着她消沉了一会,继续睁眼说鬼话:“他刚才出去后……我怕他执迷不悟,派人将他拦下了,你要不要再劝劝他?”
嵇令颐坐了一会儿,直起身就要下榻,可才踩上地忽然又说:“你留几日吧,问话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吗?”
他就在等这一刻,含笑道:“放心,我会知轻重的。”
她又跌坐回床榻上,面色恹恹。
赵忱临不声不响地脱下她的绣鞋和罗袜,她也只提起眼皮有气无力地问他要做甚。
他在她面前蹲了下去。
“嗯,让公主高兴一点。”
他手中握着她的脚踝,偏头在那圆润凸起的踝骨上轻巧地啄了一下。
“颦颦最小气,受过什么欺负一定要报复回去。”他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用拇指摩挲着她的足背,“投桃报李……刚才不是被打扰了吗?”
整齐并排放在榻前的绣鞋不小心被踢到床下去了,可是无人在意。
她仰着头,长长的头发散至床上堆起一点,眼神雾蒙。
她几次踢到他的肩膀,弓着足背,最后控制不住狠狠地囫囵抓了一把他的头发,扯得他微微偏头,露出半张丰神俊朗的脸来。
还真高兴了一点。
她平复着呼吸,盯着他湿润的嘴唇,看他一点点抿去水色。忽然想起山巍,有些失笑,又在再次虚虚望向帐顶时断断续续地想着谁能吃得消?
应付赵忱临一人就够呛了。
*
关雎别庄是天子最喜爱的行宫,病前每年暑夏都要前去小住个把月,病后更是将此处作为了疗养休憩的世外桃源。
嵇令颐踩上铺着汉白玉石板的前庭,乍然远眺只见高墙环绕的四方天空外高耸入云的树木,将王都的喧嚣吵闹一并隔绝。行宫内覆着琉璃瓦的宫檐翘角上挂满了彤色绢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朱漆大门上装饰黄铜门钉,沉默又安静。
太安静了,没有御前侍卫,没有歌舞升平,安静得仿佛无人居住。
引她一扇扇穿过漆门的侍女低眉屈膝,说话时声音格外轻,仿佛怕惊动一只落在花瓣上的蝴蝶。
走过小径,行宫内挖了一面清澈见底的湖,上面没有菡萏睡莲,水中也没有锦鲤游鱼,嵇令颐被引到了湖上小亭等待。
桌上摆着许多精致的点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