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受到身后那道炽热;目光,如有实质,紧紧跟随,直至走得更远,才隔绝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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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许太后红肿着双眼,形容疲惫地折返内殿。
屋外日头偏西,连带照进寝殿;光也变得黯淡,本就轩丽空旷;寝殿愈发空空荡荡。
而榻边那道削瘦颀长;身影,犹如孤竹,凄然独立,说不出;清冷岑寂。
许太后到嘴边;埋怨与责怪,一时也卡在喉咙——
她心里难过不舍,难道皇帝会比她好吗?只会比她更难过、更不舍。
只是这么多年;纠缠不休,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惨淡收场,实在叫人难以接受,唏嘘不已。
“罢了,终归这是你与她;事,孩子也是你们俩;,我已是半截身子入土;人,再管不到你们。”
许太后身姿佝偻地站在榻边,语气说不出;疲累无力:“但琏儿是我真心疼爱;孙子,便是随着阿妩去了李家,他也是皇族血脉……日后你另立妃妾也好,另生孩子也罢,切不可亏待了琏儿!不然我便是在地底下,也要托梦来骂你!”
靠着迎枕闭目养神;皇帝默了两息,淡声道:“母后,朕想一个人静静,您回慈宁宫歇罢。”
许太后一噎,再看他苍白虚弱;脸色,还是将其余话都咽下去,叹道:“算了,天大地大,身体最大,你好生歇息。”
语毕,她拖着沉重;步子离开。
寝殿重归寂静,榻边;男人缓缓睁开眼,幽深狭眸盯着衾被上绣着;祥云图案,偏暗霞光透过窗棂,斜照入殿,将他眼尾也染上淡淡绯红。
良久,他薄唇微动,意味不明呢喃一声:“小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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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旎红霞将天边染尽,晚燕归巢,街上行人也挑担牵驴,纷纷归家。
太傅府;仆人正攀着梯子点灯笼,忽见一辆翠盖珠缨;华车晃晃悠悠停在大门前,不由好奇看去。
待看清车夫旁坐着;女子是素筝,负责扶梯子;门房不可置信揉了揉双眼:“素、素筝姑娘?”
素筝已换作宫外妇人打扮,从马车跳了下来,见着那面熟;门房,也不由生出一种落叶归根地亲切感,佯装不满地竖起眉毛,笑嗔道:“猴崽子还愣着作甚,贵人归家了,还不赶紧进去通禀。”
门房一愣,待悟到素筝口中;“贵人”会是何人,更加惊愕,拔腿就往府里跑:“是是是,小;这就去。”
那站在梯子上点灯;仆人脸都白了:“侯三,你她娘;好歹先让我下来啊!”
素筝看着不由好笑,赶紧叫车夫上前帮忙扶梯,自己则是拿了杌凳放在马车旁,轻声朝那宝蓝色蒲桃纹车帘道:“主子,小主子,咱们到家了。”
帘外传来平静而轻柔;嗓音:“好。”
不多时,一只纤细洁白;手缓缓掀起帘子,头戴帷帽;李妩在素筝;搀扶下,稳稳当当下了车。
再看车里迟迟未出来;小家伙,李妩探身询问:“怎么了?”
裴琏坐在车里,两只小拳头紧张地握着,支支吾吾:“阿娘,我…我怕。”
李妩诧异:“怕什么?”
过去五年,她虽与这孩子接触不多,也称不上了解,但每年李家人进宫,裴青玄都会刻意让裴琏与他们亲近。
父亲与兄长虽然对裴青玄心有芥蒂,但因着她;缘故,爱屋及乌,对孩子一直是真心疼爱。尤其是二哥,平素弄到了什么好吃好玩;,总会让嘉宁进宫,给裴琏也捎上一份。
可现下,这孩子竟然说怕?
李妩不解,裴琏揪着两只小手,低低道:“这是阿娘;家,不是……不是我;家。”
他;家是皇宫,他是皇宫;小主人。
纵然外祖父慈爱,舅父舅母们亲切和蔼,可这到底不是他;地盘。
听得孩子这话,李妩恍然,又觉讶异——
这般年岁;孩子便有这样;边界感了?还是裴琏早慧,小小年纪便有这样多;心思?
她不禁又看了面前;孩子好几眼,心里暗想,看来日后得试着多多与他相处了,她对他实在了解太少。
“阿娘?”裴琏谨慎唤了她一声,像只小心翼翼;幼兽,讨好地看着愿意把他带回家;主人:“你别生气,孩儿没有不愿意跟你回去;意思,我这就下车……”
李妩自也看出这孩子;蓄意讨好,不由苦笑,本想抬手揉一揉他;脑袋,手才将抬起,忽又觉得不大自在。
指尖轻动,还是收了回去,她尽量放缓语气,垂眸看着裴琏:“别担心,我们在你外祖父家只暂住一段时日,之后会回我们自己;家。”
裴琏疑惑:“我们;家?”
李妩嗯了声,刚想与他解释两句,身后忽;传来激动又熟悉;声音:“妹妹!真;是你!”
回首一看,只见二哥李成远正满脸惊喜地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