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本性(2 / 3)

嗡嗡——”

安静到几乎凝住的气氛中,手机消息提示音仿佛平地惊雷一般乍起。齐泾源下意识扫了眼,是Anna医生的手机。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内容是早上好。

他知道这个号码。

虽然医生从来没有提起,更没有回复,但是手机那边的人总是算好了时差来关心这个独自在异国他乡的女孩。齐泾源一开始以为是她的爱人,但后来楚辞盈只是仓促又回避地说是亲人。

她当时垂下长长的睫毛,像是抖动的蝴蝶翅膀,孱弱又闪回:“吵架了。”

齐泾源想象不到究竟是什么样的分歧才会让Anna医生这样好的人做出这么决绝的行为。就像此时此刻,她又一次装作若无其事般熄灭了手机屏幕,和无数次一样没有收下那些关怀和转账。

她查完了所有的房间,沉默地坐回了齐泾源身边,手指搅着已经洗到发黄的床单。

男人看着她不安的样子也觉得难受。

于公,他是这场荒诞事故的受害者,应该代表集团最先问责。

于私,这一切都和这位只想救人的小姑娘没有关系。

——她很需要这笔钱

或者说,这个贫瘠的土地需要一些新的针管、维生素和叶酸,需要止血带,肾上腺素和四环素。

两个人的脸色都很苍白,空气中因为漂白剂的味道冰冷清冽,齐泾源只能按开了电视。老旧彩电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闷哼,最终切换成了严肃的访谈。

突然,他听见很小声的一句:“你觉得,他们还会在合同上签字吗?”

齐泾源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吐出来。他是这片区域的总负责经理,多年的驻外经验让他知道有些话只要不能放在明面上表达,私下里也决不可以说。

楚辞盈低着头。

电视机里却突然切换到了陆氏的高层访谈。

一个不算年长,气质却十分成熟儒雅的男人一闪而过。他穿着昂贵的西装,连袖扣都分外考究,是缅甸无烧的鸽血红。齐泾源赴任前曾远远地见过董事长陆闲,关于对方的传闻有很多,好的坏的评价在见到本人的那一刻都变成了轻薄的纸片。

有保镖和黑伞挡住了他的眼睛,男人高高地站在台阶上,雨幕被分割成两个世界。

齐泾源突然觉得现在的情形和那时候有些像,陆氏的决定遭到了阻挠,地上跌倒的人哀声乞求或是大声斥责,但只能看到他轻笑后微微紧绷的下颌——以为是嘲讽,但男人心底只是觉得远处的青山不错。三年后在这里将会开发一个风景度假区,已经有人把这个消息作为人情送给了陆先生。

时间回到现在。

“陆总,您难道没有一点仁慈吗?您不想为了世界落后地区的发展出一份力吗?”乌干达的事情传到了巴黎,刚刚结束某个峰会的男人又遭到了围堵。这个名字和它相关的一切似乎总处在争议之中。

楚辞盈听见电视里传来记者激动的提问,也有所期待地抬起头。

镜头已经切给了混乱的人群,还有男人挺拔高大的背影。他被簇拥着上了一辆全黑色的商务车,助理传达了他惜字如金的回复。

——“我是个商人,商人不喜欢风险。”

陆闲的话通过无数媒体的直播传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自然也落进了小小的病房。齐泾源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上司。

家族动荡时上位,对方三十岁的年纪已经站在了需要仰视的顶端。人人觊觎的财富带来了想象不到的压力与声讨,那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却带着庞大的商业帝国一步步重新站稳了脚跟。

也许你可以斥责他无情。

但是不能否认他做出的决定从利益的角度最为明智、冷静和敏锐。

所以…

“…他会来亲自处理吗?你觉得…我们有可能见到他吗?”年轻的医生努力振作,竭力牵起嘴角,但是齐泾源看到了她微微发红的眼眶。

男人许久没有说话,看着医生走出房门,带上了锁。

楚辞盈靠在医院的墙壁上,一点点蹭着坐到了冰冷的地上。空气中灰尘和消毒水中和成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奈特抱着一个掉了皮的足球跑进来。用他的刺猬头蹭了蹭她的手。

“康斯坦丁叔叔的老婆要生宝宝了。”

“卡卡西阿姨死了,她也会死吗?”

在所有被人遗忘的角落里,贫穷带来的资源匮乏导致生育是夺走年轻女人鲜活生命的最大元凶。楚熙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是不会?还是Anna你也不知道?”奈特有着这个年纪男孩最讨厌的刨根问底。

漂亮的姑娘抿唇。

楚辞盈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点开那个一直没有回复过的对话框。她反反复复打了很长的文字,删了又改,改了又删。最后,她索性自暴自弃地全部删除,选择了一个猫猫探头的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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