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布达佩斯，雪下了一场又一场，街道上的来不及化去的雪随意地堆在一起。
平安夜前，天色渐暗，街道上都是匆匆赶回家团聚的人们。
女人拢了拢灰白的头发，又裹紧身上的羊绒大衣，站在布达佩斯的街头，等着穿过马路，回家。包里装着一批红酒、几块巧克力和几个桃子。
她站在街边，看着对面橱窗里的广告牌有些出神。
一辆车缓缓停在她身边，车窗缓缓摇下，“叶未央？”
周慕薇听见有人喊她，收回视线，眼前一辆车贴着她停在那里，一个男人从车里下来，再次唤着她的名字，“未央”。
周慕薇眯着眼看那人，往回忆里检索，有一张脸和此时重合，试探着开口：“林骢珩？”
“嗯。”林骢珩关了车门，从车前绕过，走到叶未央面前，站在路上，还是高出站在便道上的叶未央半个头。
叶未央抿着嘴笑，看着近在咫尺的林骢珩，“骢珩，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两人注视着彼此，雪花随着风在两人中间打转，拍在脸上，冰凉。叶未央却觉得有两股热流在脸颊流动。林骢珩抬手轻轻擦了她脸上的泪，“脸还是这样冰凉的，穿这样少。”
叶未央不说话，眼泪止不住地流着，“好冷。你冷吗？”
林骢珩接过她手里的包，拉开副驾驶侧车门，“先坐进去。”叶未央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看着林骢珩从车前绕过，拉开后排车门，把她的包放在座位上，关了车门，又拉开主驾的车门，坐进车里。
林骢珩从中控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巾，扭身，帮叶未央把眼泪一点一点地擦干净。
她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侧脸，“你的脸怎么总是温的？”
林骢珩有些僵直地坐着，看着她，突然有些宠溺地笑了，“你呀。”
车外的雪更大了一些，暮色降临，路灯和街道两侧橱窗里的霓虹灯闪烁着，平安夜的布达佩斯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城堡。
车子缓缓启动，他们相识的半个多世纪岁月里，她坐过无数次他的车，但是他开的次数，一个手都能数得过来。
“你为什么来布达佩斯？”
“你不是在曼彻斯特吗？”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你先说。”林骢珩看着路况，在一个街口慢慢地左转。
“不要。你先说。”叶未央说完，愣住，怎么一见到他，人就倒回去了。
“我去年圣诞节来的了。我跟我太太一直在温哥华帮孩子们带孙子。后来她病了，我带她回去，去年冬天她去世了。处理完后事，我卖了家里的房子，一个人就出来了。”林骢珩看着前方，慢慢地说着，“你不是一直在曼彻斯特吗？”
叶未央摇摇头，“没有。我其实只在曼彻斯特待了一个多月，之后一直在芬兰。上个月才到这儿的。”
“柳溪说你一直在曼彻斯特。”林骢珩把车开出城，不知道要去哪儿。
“我不让她说的。”
“我们都很想念你,为什么离开得那么决绝？”
“孩子们好吗？”
“挺好的。你呢？庄宇给你一起来的？”
“没有，我出国的时候我们分手了已经。”
“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
“骢珩”
“嗯。程东去世的时候，我回去过，看见你了。”
林骢珩猛得扭头看她。
“好好开车。”
“到底为什么离开岳城，一个人四处瞎跑，那时候我们
不是说好了的。”
“想出来看看世界呀”
“池铮还好吗？”
“你是真的关心他？”叶未央扑哧笑了。
“不行吗？”
“池铮挺好的，一家人都在澳大利亚。我们也很多很多年没有加过面了。”
“你呢？你这些年，都作了什么？”
“四处走，写了书，看了人，然后变老。”
“柳溪说你在曼彻斯特，但是不知道你的地址。我去过曼彻斯特，没找到你。”
“柳溪告诉我，你在布达佩斯。”
“所以呢？你来是因为我？”林骢珩一把将车停在路边。
叶未央没有答，只是抬手将滑落的刘海碎发抿在耳后。
“如果是因为我，为什么不联系我呢？柳溪有我的电话和地址。”林骢珩将车子停稳，拉了手刹，侧身看她。
“我也不全是为你。”叶未央从前说话很快，现在却慢了很多，“我只是想试试看，我们是不是真的有再相遇的缘分。”
“如果遇不上呢？”
“也没关系。”
“未央，你怎么总是这样？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你为我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