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鄞城内,霁司月手脚上都是铁制的镣铐,粗糙的毛茬绳子穿过她腹部、腋下、双腿,将她死死捆在刑架上。
她身处兵牢中,两旁是挂满刑具的木架,前头正对着是一排排监牢,每个监牢内的墙上都有一个高高的小窗,只有一个脑袋大小,像极了蒸笼盖子上的小孔。
就这么不堪的小空间里头关了不少百姓,乌乌糟糟喘着气打着呼噜,都是刚下从城楼上一起下来的熟悉面孔,其中那个小孩远远的冲她摇摇头。
看来还没到寅时,霁司月朝他回了一个惨淡的笑,下一刻沾了水的鞭子立刻抽在身上,黑色的衣服看不出血迹,她痛呼出声,浑身发抖。
自从被带进兵牢中,匕乞并没有着急问她话,而是先命人把她抽打了一顿。
她被反绑的双手在身后相互绞着,指甲深深掐到掌心里,用这些细微的刺激转移身上炸裂的痛。她不能太早投降。
一开始她还能沉默着咬紧牙关,不发出任何声音。
匕乞也不说话,点了一盏茶水,自顾自的喝。
空气里只有鞭子抽打皮肉发出的钝响。
直到后来,狱卒一鞭抽到她已经破裂的伤口上,带出一串血珠子,她发出了第一声闷哼,匕乞才悠悠然放下杯盏,撂出一句:“能说了吗?”
“你……”霁司月喘息着,咬紧的牙关一旦放松,疼痛就像再难抑制一样袭来,她努力从疼痛中平缓呼吸:“你叫匕乞?那你和匕古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匕古被白琼……杀了吗?”
匕乞露出警惕:“是我要问你你们明日的战术是什么,你不要耍花样。”
“明日?谁说我们要明日发兵……白琼能为了报复魏澄,听信匕古的挑唆,事后又……杀掉匕古,事后更是为了隐瞒罪责……不惜……将朝夕相处的兄弟们的性命都填进去,这样的人说的话……你们也敢信?”
霁司月断断续续说着,这期间狱卒没有再执鞭抽打,身上被鞭子抽击的地方像蚂蚁爬一样又痒又麻,但也好过方才裂开一样疼。
匕乞没有说话。
霁司月知道关于白琼的猜想基本都对了,趁机补道:“你们,整天蠢货来蠢货去,其实……我看最蠢的就是你们自己。”
匕乞赫然生出一阵恼怒,被绑在刑架上任人宰割的牲畜有什么资格嘲笑他?
他感受到霁司月看向他的目光,迎着对视了回去,却被其中的怜悯刺伤了,“给我继续打!”
他重新捏起茶盏,却没有再喝下一口,而是目不转睛看着那个嘴比刑架还硬的人被抽到脊背弯下去。
霁司云如愿以偿昏了过去。
匕乞岂肯放过她,立刻着人又是对她泼水,又是把她的头按倒水盆中。
冰凉的水吸进肺中,霁司月呛咳着,几乎要把心肝脾肺都咳出来,牙齿打颤低声说了句什么。
匕乞凑上去,听到她是在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们要怎么攻城?”
“你……告诉我现在什么时辰了,我就……告诉你北骑军要怎么攻城。”简单的一句话,她数次咬上不受控制的舌头,温热的血流进喉咙。
匕乞不知道她在耍什么鬼,并不买账:“大齐人,你搞清楚状况,你现在没资格——”
“丑时过半了!”小孩儿远远的喊,打断了匕乞的威胁。
霁司月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看得出她眼底是真的难过:“夜……好长啊,才丑时过半……天亮还有好一会儿呢。”
她缓慢抬起头,充血的眼睛望着匕乞:“你慢慢打吧,反正……距离拓跋擎跟你说的今晚要知道还有一阵时间呢。”
匕乞被她混不吝的样子激怒,将手中鞭子一甩,对着狱卒说:“把他给我吊起来!”
铁链碰撞的叮叮当当声音吵得她头也跟着痛了起来,身体被悬空的瞬间,霁司月的手在空中猛地抓了两下,已经算厚重的镣铐卡进了她腕间的肉里,恨不得要撸下一层皮来。
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在加倍拉扯,她甚至觉得自己要被撕成碎片了。
令人失态的疼痛还在继续,手腕被卡出了血,顺着胳膊淌下来,或者直接滴在她头上,再渗透到额头、脸颊,像极了从炼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那个孩子还在眼巴巴的望着她,旁边的大人却遮住他的眼睛,不忍让他再看下去。
紧绷的手臂连同她的理智一起快要断掉。
又一鞭抽在腰腹,那里曾经被鲜卑军砍伤,新长的肉格外嫩,也格外痛一些,霁司月再也听不到旁的声音,只能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惨叫。
匕乞冷哼一声,没有半分同情:“你想要的就是这样?自讨苦吃。”
霁司月哼哼着,破碎的呻yin从鼻腔里呜咽而出。
“听不见,说大声点。”
匕乞这回不再主动靠近了,远远的翘着腿,等她自己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