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妮醒来的时候只看见陆言朗顶着一张阴沉的脸看向窗外。
修长的双腿大喇喇的架在床沿上,衬得窄小的板凳颤悠悠单薄薄。
他换了一身休闲卫衣,双手插在兜里,冷着眼睛,薄唇紧抿,孤傲的气质和脸上花哨的创口贴显得格格不入,却意外的显得年轻,竟有些像高校里刚刚打过架的坏学生。
岁月从不败美人。
没来由的,苏安妮心里蹦出来这么一句。
似乎是感受到苏安妮的目光,陆言朗赫然转过头来,苏安妮几乎没有一丝犹豫的闭上了眼睛,熟练的继续装睡。
陆言朗一脚踹在床沿上,暴躁的嗓门随之响起,“我瞧见你睁眼了,别给我装蒜,快给我起来!”
床板好似一页扁舟,在陆言朗的摧残下晃晃悠悠。
苏安妮的头颅在剧烈的摇晃中和钢筋产生嗡嗡的共鸣。
四五下之后,苏安妮终于支持不住,眨巴眨巴眼睛,无可奈何的撇撇嘴爬了起来,却不想动作太大,牵动了手上的留置针疼的“嘶”的一声。
陆言朗有一瞬间的紧张,手足无措的站起身来。
苏安妮却无暇顾及其他,她捂住手背拉过枕头垫在腰下,身体软绵绵的靠了上去。
苏安妮微微发白的嘴唇有些干裂,她清了清嗓子镇定的问到,“陆总有什么指示?”
病房里的白炽灯将苏安妮的素颜照映的更加苍白虚弱,陆言朗的怒气卡在了嗓子眼,他瞥了一眼苏安妮犹插着留置针的手背,讪讪的坐了下去。
“你……”陆言朗话到嘴边犹豫了一下,将原本思考了许久的苛责和质问尽数咽下,转而道,“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要不我给你放一周假,你调整调整再回来上班。”
“我要死了。”苏安妮平静的叙事。
“啊?”陆言朗愣在当场,下意识的发出痴呆的声音。
“我说我要死了。”苏安妮伸出手指戳着自己脑门,“这里长了个瘤子,扩散了,boom!全身!我!嘎嘎呃——”
苏安妮手舞足蹈,双手比刀,在自己脖子上反复比划。
“你别这样,我害怕……”陆言朗喃喃出声,只觉得眼前的苏安妮癫狂的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
“噗嗤”苏安妮笑出了声,她将陆言朗的慌乱和害怕尽收眼底,只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童。
可下一秒苏安妮又惊觉自己幼稚、荒谬又可悲,自己的所作所为像是垂死挣扎着要将残余的生命狠狠的在他人的脑海中刻出印记,太过刻意,充满虚无的表现欲。
苏安妮越笑越大声,直到浑身颤抖,直到笑出眼泪,直到变成不可抑制的呜咽和窒息。
门口的护士闻声而来,看见苏安妮的情状赶紧上前掰开苏安妮的手,捧住她的脸大声喊着,“深呼吸!深呼吸!放缓节奏!平复心情!”还不忘转过头来大声斥责陆言朗,“家属怎么搞的,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刺激病人吗?!”
陆言朗被吼的如同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反驳一句,红着脸紧张兮兮的看着护士安抚苏安妮。
许久,苏安妮才平复了呼吸,对护士绽开抱歉的微笑,“谢谢你,我没事了。”
眼看着护士白了陆言朗一眼转身出去,苏安妮才转过头对陆言朗道,“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陆言朗愣了两秒,他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像是有许多话在心间打转,张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苏安妮,跟了他十年的秘书。
干练、勤恳、尽职尽责,印象中她总是随叫随到,无论什么事情,从生意到生活,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习惯性的依赖她。
早上那一幕他原以为是因为最近董事会换届压力太大而导致的苏安妮情绪崩溃,下午接到医院的电话又以为是她病了,可现在才知道她居然时日无多,这消息太过冲击,使他一时难以消化。
难以名状的感情,令陆言朗困惑不已。
心脏传来一阵绞痛,他不自然的捏紧了拳头。
“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陆言朗缓缓开口,惊觉自己嗓子干哑的厉害。
苏安妮有些惊讶的抬眼。
陆言朗,这个压榨了自己十年的冷血上司,竟然在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抛出这样关切的问候。
苏安妮大为吃惊,有那么一瞬,她有些后悔早上的疯癫行径。
然而只是一瞬。
苏安妮很快平静下来,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她早已接受自己的命运。
生活于她而言,是一场经久不息的苦难。
然而苏安妮的反应却触动了陆言朗的神经,他有些激动的喘起气来,三两步走到苏安妮面前,哗的一声拉开上衣拉链,从内兜里掏出支票直接写了一千万拍在了苏安妮手心里。
他身上带着好闻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