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迟橙的亲奶奶。
老奶奶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她又凑到床边，满心欢喜的看着迟橙。好像在看一个宝贝。
迟橙很不习惯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他想把头缩进被子里，可他又不是个胆小鬼，他就静静地忍受着。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像她们口中说的一样乖顺。
“做个乖孩子，成为一个好学生，妈妈和奶奶都会为你骄傲的。”这句话飘在了空中，却没有飘进迟橙的耳朵里。
他在想的是那个坠落的天使。
天使死了，会去哪里。
天堂吗？
Heaven is freedom.
天堂真的是自由的吗？
迟橙想起了那只小狗，想起了那根丢失的头发。
天使就在人间。
“我一定会找到她。”
迟橙受够了病房内的声音，他以出去透透气的理由走出了病房，来到了护士站。一位摇着轮椅的病人艰难在走廊里前进，迟橙走了过去，说：“请问您知道护士站怎么走吗？”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切开对话的口子。
那位病人很乐意地回答：“直走左拐，你会看见护士站的台子。”
迟橙回答道：“谢谢您，您在哪间病房，我没有什么急事，把您送过去吧。”
病人的表情变了，但很快恢复了笑容，他拒绝了：“不用了，我马上就到了，去忙你的吧。”
迟橙不想勉强：“好，那祝您早日康复。”
留下一句话，他便顺着病人指引的方向走了过去，他打算去护士转询问一些事情。他直走到头然后左拐，一路上并没有看到护士站。这时他才注意到医院每一层都是有路标的，护士站实际上是在相反方向。
有的时候别人的善意可以让你满心欢喜，也可能给你当头一棒。
迟橙失落的往回走。
他下沉的心被路上匆匆跑过去的医生提了起来，前方好像有突发情况。一些走廊里的病人连忙让开道路，越来越多的人跑了过去，迟橙有几步路甚至是被别人带过去的。在医院里有突发情况是很正常的，只是来的路太安静了，迟橙一时间适应不了眼前的状况。他贴着墙走，一直走到了护士站。
护士站只剩了一位护士，她正焦急的忙着自己的工作。迟橙觉得不好意思打扰，便问了在一旁驻足的病人。这位病人的蓝白病服外套着一个黑色马甲，看起来像是纯手工针织的，想必他的妻子很爱他。
迟橙凑进了些，问：“前面发生了什么？”因为看不出对方的年纪，他没有加称呼，便直接问了。
大叔回答：“听说是一个坐轮椅的病人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秒针好像不动了。
迟橙的心空了，有几秒钟他是无法呼吸的。
当他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被送进了急救室。
“祝您早日康复。”这句话他好像刚说出口，声音还在耳畔回荡，那个被祝福的人进了急救室。这句话好像被诅咒了。几分钟内会发生什么呢？迟橙不敢想象。他回忆着和轮椅病人的短暂接触，病人就是故意指错方向，不想让迟橙出现在他要走的路上。迟橙是他走向不归路上出现的变量，却只是短暂地出现了一下，增加了过程，却没有改变结果。
他就是要去自杀。
在他表情变化的几秒里，会出现一丝动摇吧。只是这丝动摇渺小了，刚萌生的新芽很快被冷漠扼杀，转瞬即逝。
崩溃可以彻底击垮一个人，迟橙顺着墙壁蹲了下来，蜷缩成一团。他想起了坠落的天使，他在推开窗户的一秒看到了她，然后她死了。她本来是可以静悄悄地死去，可是他看到了她，为她在雨中痛哭，可是她死了。
变数出现了，但是结局没有改变。
零星的善意救不了一个人。
迟橙被护士带回了病房。
他麻木地躺在病床上，天花板的白色，是一望无尽悲伤。
他的耳边时不时传来一句话：“现在的你，就是我们最期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