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最是自持恭谨的菖蒲竟也喝个酩酊大醉,生生卧倒于蒲席之上,嘴中喃喃似吟些酸言缛语,感时伤怀。
女客席间亦是堕珥遗簪满地,还有些形骸放浪的衣襟微敞,正联席行些花草酒令,一夜不辍。直至烛火荼蘼,眠倒间亦有神交。
不知为何,缪玄昭望及这一切,正觉得应了那句“酒极则乱,乐极生悲。”
她的悲伤,总是淡淡的氤氲良久,而她的欢愉,却总是转瞬。
一室奢靡后颓唐。众人皆神游天外,于梦中祈愿去了。
远处大门外传来一阵极客气的敲门声,缪玄昭饮得不多,尚还清明。侧身见上首的郅毋疾亦枕臂酣睡,实在无奈。便径直往楼下去瞧是何事,于除夕夜阖家团圆时出现实在显得唐突,是故缪玄昭已有薄愠。
启门见一宦侍穿着男子,眼中俱是审视打量,却仍极为体面。
“姑娘,可否将此信交予燕馆郅公子。事出从急,务必叮嘱启信后即做打算。”
“多谢,我即刻送上去,家主今日正在楼间。”缪玄昭还礼后,阖门间北风便紧了起来,还未回神,鹅毛状的大雪簌簌便落,缪玄昭捧着薄如蝉翼的纸封,过中庭时,立时便被雪片浸湿,她忙收敛于袖间,径直回后院席间。
转过廊下,她捻出那封书信,墨迹已洇得透过纸背。寥寥数行,纵使礼节尚在,反书难辨,却不免连缀了几处字词。她本欲隔空置于里屋炭火上,烘烤一阵再予郅毋疾,那字却是过目难忘了。
“咨尔郅师,卿本白圭之质,识如泰山桂树。朕临朝野,处处掣肘,而今已维艰四处,实需觅一太傅,亲近以制衡,或可恫江左朝臣。思来想去,惟卿而已。慎勿回绝。”
缪玄昭一时不知所措,缘何这襄城安然之下,处处涌动着潜流。
这郅毋疾,竟是要做江左帝师的人。
她心中万般思绪,浑噩间,也只悄然入席,将那封新帝手书极郑重的放于郅毋疾身侧的酒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