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说完,转身就想走,却被她一把拉住:“你要出府?”
贺余生感受着手肘上灼热的温度,骨头阵阵泛疼,脊背不由得弓了起来,他竭力控制才没有发抖:“……嗯。”
闻清韶顿时将刚刚的尴尬抛到脑后,眼里像是燃起一簇篝火,滚烫热烈:“我也要去,带上我一起吧!”
贺余生避开她灼热的目光,想要挣开她的手,却未果:“……好吧。”
闻清韶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松开手,将怀里的浣浣塞进濯缨怀里:“濯缨,你把浣浣带回去吧,好好安抚它一下,我出府一趟。”
濯缨手忙脚乱地抱住被她从胳膊上撕下来的浣浣,差点来不及追问:“小姐,你出府去哪?”
闻清韶动作一顿,笑容不变:“我跟着二郎,他去哪我就去哪。”
不管濯缨信不信,贺余生却是信了,战栗的骨头深处仿佛都泛起了甜。
直到出了府,他才知道她的话只是随口搪塞,压根没放在心里。
早上的京城虽不比夜市热闹,却也是人来人往。
闻清韶随手在路边的铺席上拿了几件珠钗把玩,目光却四处飘忽,心思一点没在上面。
回过神来见贺余生就想掏钱付账,她连忙摇头阻止:“不用买,我就随便看看。”
本来笑呵呵的铺主闻言看了她一眼,粗眉短眼挤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小娘子,我们铺里的珠钗都是能工巧匠花了几天几夜做的,材质牢固,样式新颖,何不让郎君买几件?”
“且不说你这些珠钗样式新不新颖,就论这材质——”闻清韶一顿,慢慢笑了,“怕是我轻轻一掰它就断了。”
“怎么可能?”铺主瞥了一眼她,又看了眼旁边不说话的贺余生,语气不屑,“怕是这位瘦弱的郎君都比小娘子你多几分力气。”
“这你可就是从门缝里看人——”闻清韶另一只手在铺下握住贺余生的手,以示安抚,“把人看扁了。”
贺余生一怔,侧头垂睫,顺着她纤细白皙的手腕看向她——只见她捏着那根一根珠钗,手指翻飞,勾唇一笑,眉目肆意。
恍然间,他好像回到了两人初见时的场景,她也是这般古灵精怪、意气风发。
“若是我能做到怎么办?”
“小娘子,你要是能做到,你选的刚刚选的那些珠钗我都送给你。”铺主嘿嘿一笑,“你要是没做到——”
“她要是没做到,你铺上的这些珠钗我都买了。”说话的是贺余生。
话落,两人都扭头看向他,闻清韶微微讶异,铺主直接狂喜。
这莫不是财神下凡,他又打量了一眼那位小娘子,确实娇俏可人,怪不得这位郎君豪掷千金逗她开心。
是的,铺主打心眼里不觉得闻清韶能掰断珠钗,要知道他这个走街串巷进货卖货的市井人都不一定能做到,何况是这个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小娘子?
直到他看见,这个娇柔的小娘子两指轻松一夹,号称非常牢固的珠钗应声断裂——他的表情也裂了。
“你算话要算话哦,这些我就拿走了。”小娘子清透甜美的声音响在他耳侧,却犹如鬼怪低语,“谢谢铺主!”
等人都走了,铺主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取了好一根珠钗,用力掰——掰不动。
又换了一根,再用力掰——只掰弯了一点。
他捂着掰痛的手,含着泪惊疑、懊恼、恐慌地看着她的背影,神情十分肉疼。
“我都说了,你不懂这些女孩子家的东西,跟着我也没用,还容易被铺主讹骗。”
闻清韶看着和亦步亦趋跟着她的贺余生,满脸无奈,好言好语相劝:“而且你出府应该是有事要办,我还要再逛逛,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别耽误了你的正事。”
贺余生不说话,只低头盯着地面,可怜无助的模样像极了做错事的浣浣。
“好了,二郎。”闻清韶将心里那丝不忍狠心掐灭,继续笑着忽悠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你真的不用担心。”
细细算来,和他重逢不过两日,她却频频误会他,可能这些年,变了的只有她一个人,他还是如幼时般赤诚。
那她也不用像对待旁人一样,时刻谨记着什么世俗规矩,生怕辱没了世家女子的形象。
贺余生眸色微动,这是她第一次和他提起小时候。
原来她没有忘记。
见他点了头,闻清韶极力忍住,才没有眉飞色舞:“那我们午时还在这里碰面,然后一同回府。”
她快速叮嘱完这句,不待他回答,便转身离开了。
那心急的模样一看就有准确的目的地。
被丢在原地的贺余生抬眼,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神情若有所思。
没有思考太久,他低低咳嗽一声,朝市井深巷中走去,烟火中一身安静内敛的气息,恍如世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