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霜自从得知国公世子谢赟将前往天山,此去路途遥远,又听说那儿人迹罕至、苦寒无比,心下始终惴惴,翌日便前往橙光寺为世子祈福。
此行不宜张扬,他只带了个随身小丫鬟结伴而行。这一日恰逢国公府老夫人亲自请智兴大师为世子远行诵经,因此国公府的人马浩浩荡荡的穿行于子江山上。卢霜远远的避开,怕被其他人认出。她在京中小有名气,不少达官贵人都见过她登台。思及此处,她命小丫头取出面纱替她戴上。
敬香的香客络绎不绝,卢霜默默的尾随。橙光寺的那把大火虽然及时扑灭,但寺中受损严重,盾壁残垣尚未修缮完毕,外观瞧去尽显颓势。
小丫鬟捧着心口惊道:“早就听说橙光寺起火,但未想过竟烧得这么吓人呢,幸好没人伤亡!”
此时正好一个小和尚经过,也接话道:“施主此言差矣,不少师兄师弟都受伤了,那晚真是佼天之行大难不死!”
小丫头心有余悸:“听说是柴房不慎起了火,小师傅们以后可得小心啊!”
“怎么会是柴房起火,明明是……”小和尚正要说出其中详情,却被另一个面貌严肃的和尚叫住:“还不去干活!”
小和尚只得悻悻离开,而丫鬟的好奇神色不减,还妄图与卢霜继续讨论:“姑娘,您说要不是柴房起火,那还有哪里会有火种啊?”
卢霜沉默不语,这丫头太单纯了。她想起世子曾告诉她,多半是督公的人马纵火,因这人一向嫉贤妒能,而智兴大师如今在圣上面前今时不同往日,甚至隐隐有超越督公之势,这下作的东西便起了杀心,唯恐智兴大师分了他的权势和宠爱。
“姑娘……”见卢霜不理她,小丫鬟还在絮叨。
“多事!这是你能好奇的事吗?”卢霜板起脸教训她,提步迈入正殿。
小丫鬟立刻噤声。
大雄宝殿在寺中央,也难逃火灾殃及,殿前的牌匾被烧得黢黑,“大雄”二字更是被烧没了,卢霜的心不禁一沉。
走进殿内,原以为佛像也会一片衰败、在劫难逃,谁知仍旧是金身灿灿,威严不可侵犯,卢霜立刻面上大喜。
“咦,这佛像修好的这么快吗?”小丫鬟疑惑。
蒲团上下跪的年轻妇人恰好起身,随口答道:“这尊佛像可是金子打造,烧不坏的,听说是圣上不久前御赐给寺庙的。”
小丫头恍然大悟:“圣上好大的手笔!”
“那是自然,”那妇人与有荣焉,“智兴大师可是活菩萨,圣上也将大师引为坐上宾客,一座纯金打造的佛像只是开始吧……”
卢霜瞧着这富贵不可言、完美无瑕的金佛像,心里头头先的担忧瞬间消失无踪,只觉这橙光寺必然能化险为夷,而谢赟定能凯旋而归。
妇人瞧着面纱掩藏下的卢霜,只觉她身形窈窕,虽瞧不清五官,但那双眼睛碧波流转间格外勾人,必是个大美人无疑。但京中有头有脸的美人若来寺庙拜祭,哪个不是清除所有闲杂人等,又怎么会只带个小丫鬟随行?大概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吧。妇人原本在那样的形貌下升起自卑,猜测对方的身世后倒又生出鄙夷之感,多半不是良家女子。
“两位是来求什么的?”年轻妇人又起了打探的心思。
“我家姑娘进来身子不适,想求佛祖保佑身体康健。”小丫鬟还不知妇人对她们一行的鄙薄,照实答道。
这话是卢霜搪塞戏班和小丫鬟的托词,只为了亲自来橙光寺一趟。那妇人的眼神变化也被她尽收眼底,戏子自古以来地位就低,这虽不算头一遭,但还是伤人的。
卢霜不欲与妇人攀谈,眼神更加高傲,又命小丫鬟取过三炷香点燃,再虔诚的跪在蒲团上祈愿。那妇人见她拒人于千里之外,心中骂她不识抬举,便冷着脸出了殿。
卢霜擎着三炷香,闭眼默念着抄诵过的经文,静静呼吸着佛香特有的味道,希望佛祖能保佑谢赟一路平安。
等到叩拜结束,小丫鬟袖子里的几张银票,塞入了专门供香客捐献香火钱的箱子中,接着又从箱子旁取过签筒,递给卢霜。
卢霜双手捧着签筒,小小翼翼的摇晃着,期待能摇出一只上上签,正发着愿,一支签条应声掉落。
卢霜弯身捡起签条,被小丫鬟扶着从蒲团上起来,两人去了大雄宝殿深处的一个老和尚处解签。
那老和尚坐在一张老旧的木桌上,瞧着已逾古稀,眼睛耷拉着睁不开,光从年龄来看似乎经历世事,早已参透玄机。
“老师傅!”小丫鬟大声唤醒他。
“老衲又没聋……施主不必如此大声。”老和尚的眼睛微微睁大了点,见卢霜手握签条便问道:“施主是来求签的吧?”
“是,烦请师傅替小女子解一下签。”卢霜边说边递过签条。
老和尚刚看清签条便皱起眉头:“这是只下下签。”
“啊?”卢霜果然紧张起来,“寓意很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