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鸿声心不在焉地清洗咖啡机冲泡器。未到中午,只有零星的客人光临。他把冲泡器接回到咖啡机上,回头看到夏莉推门进来,宝蓝色的及膝百褶裙被空调的强风吹出了一圈圈好看的波纹。
她的脸颊晒得微微发红,像打了过重的玫瑰色腮红,几缕发丝被汗水沾湿,黏在脖颈上。
“累死了。” 她趴在桌子上喘气。
陆鸿声把冰水递过去,她灌下一大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怎么来了?” 陆鸿声问。
“从法院来的,昨晚在事务所熬了个通宵,回家睡了两个小时,八点去了法院。”
“你这样撑得过去?” 陆鸿声担忧地问。
“实习期嘛,大家都这样,我没有理由放弃。” 夏莉把冰块含进嘴里,嚼得咔咔响。她说已经点好外卖,让陆鸿声陪她一起吃饭。他们坐在后院一边聊天一边等着外卖送来。
“我昨天回了趟家。
“伯母怎么样了?”
“还好吧。” 陆鸿声不太确定地说,烦躁地挠了挠后脖颈。
“昨天整理我爸的书房,找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 成功引起了夏莉本来就旺盛的好奇心。
“我也不确定,你想看看吗?”
这时夏莉接到外卖的电话走过去,陆鸿声正好上楼去拿信。
夏莉点的外卖是两人份的麻辣香锅,上头铺了满满一层红色的辣椒碎,以至于看不清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菜。压力太大时,她会进入一个损耗身体的恶性循环,熬夜、酗酒、嗜辣,完全无法控制。她放下筷子,看完了信,表情古怪。
“你爸?“
“对。”
陆鸿声忧心忡忡地等待狂风暴雨席卷而来,谁知只听到轻飘飘的一句,“这说明不了什么吧。”
“为什么?”
夏莉沿着原本的折痕重新折起信纸,递还给陆鸿声。
“伯父不是文化圈挺有名的教授吗?仰慕者应该有一大堆吧。收到这种轻浮夸张的粉丝来信也正常。”
“你不觉得这像是学生写的吗?不是提到教室啊、学期啊什么的?”
“那粉丝的身份就是学生喽,并不奇怪。”
“他还把信藏起来了。”
“不好随便丢掉,只能放到某个隐蔽的地方。”
夏莉甩了甩被风拨弄到前额的刘海,定睛看着他问:“你究竟在怀疑什么?”
陆鸿声说不上来。解释成写信的人单方面的仰慕有点牵强。虽然夏莉的话无法完全打消他的疑虑,但还是让他得到宽慰。他心目中父亲的形象没有动摇。
“伯母知道吗?”
陆鸿声摇头。
夏莉猜中了他的心思,露出一副庄重的神情。
“不如你自己处理掉这封信,扔了也好,烧了也好,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毕竟伯父已经不在了。”
陆鸿声的内心停止了挣扎,悔恨涌上心头。他不该随便怀疑他的父亲,毕竟父亲已经失去了开口解释的机会。
两人不再停留在这个话题上。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阴影使他们失去了说话的兴趣。吃完饭,夏莉马上打车回了律所。
陆鸿声还未下定决心。他把信重新夹回到《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放进不常用的旧背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