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不乖,不仅不听话,甚至还敢违抗。”
张晚霁的眸瞳,刹那之间,隐微地颤了一颤,她沉默晌久,适才说道:‘皇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柔昭了。”
以前的柔昭早已经死了,她不会再对他唯唯诺诺。
在张家泽黑沉沉地注视之下,张晚霁继续道:“我以前未识事,是以,才觉得皇兄之所言,字字句句皆是真理,但我后来觉得,人生当中,总有一些路要自己走才行,皇兄为我铺就的路,我不愿走。”
一抹讶色拂掠过张家泽的眉庭,他的眉心隐微地蹙凝了一下,眉宇之间平添了一抹隐晦的翳色:“柔昭可是对我有何误会?今番为何疏离淡漠至此?”
——并且,每一句话都暗含锋芒。
张晚霁想要挣脱开他的桎梏,但这样只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他不仅没有松开她,反而加重了钳扼在她下颔处的力道。
张晚霁蓦觉自己的下颔骨要碎裂了开去。
她捻住他的手腕,道:“放开我!——”
张家泽欣赏了女郎疼楚的面容,一字一顿地说道:“皇兄所做得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皇兄岂会害你?如今你以这般口吻对皇兄说话,委实是教皇兄寒了心。”
两人之间的关系,委实是剪不断理还乱,纠缠得不清不楚。
张晚霁咬牙切齿,觉得张家泽委实是不可理喻,既强势,又霸道!
沈仲祁带着李广出去查探情状了,并不在军营之中,这就给了张家泽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张晚霁觉得自己竟是有些难以预料张家泽的筹谋与诡计了,本来,她不想待在营帐之中,就像是预防张家泽会潜入营帐里,结果,她跟随沈仲祁去抵抗狼群,害得沈仲祁受了伤。
当时,她觉得不能再拖累他了,遂是一人待在营帐里。
殊不知,这一回,张家泽竟是出现在了此处。
张晚霁整个人被一种莫能言喻的恐惧攫住了心脉,心脏庶几是跳到了嗓子眼儿。
恐惧是没有用的,她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忽然想起来,袖囊之中暗藏有一柄青玉短刀,是此前沈仲祁赠给她,以作护身之用。
张晚霁震了一震袖袂,短刀很快滑了出来。
她遽地执起短刀,想要朝着张家泽身上刺去。
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要刺下去,而是想要震慑一下他。
讵料,张家泽徒手捻住了她的刀刃。
张晚霁起初没有用很大的腕劲,但张家泽的桎梏激起了她反抗的心欲,她遂是加重了腕间的力道。
稀薄的空气之中,幽幽撞入了一阵清郁的血腥气息。
一丛细密微小的血珠,隐隐渗透了出来,从他的骨缝之中。
血沿着他的骨腕蜿蜒而下,一径地淌入袖裾深处,一些滴答在了张晚霁的裙裾上。
案台上的烛火,正在不安地扭来扭去。
火光俨如一枝细密的工笔,细细地描摹着两人的身影。
氛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张晚霁等着沈仲祁回来。
她的视线往营帐之外直直掠去,祈盼那一道修长峻直的身影能够适时出现,解救她于水火之中。
张晚霁视线纵掠而去时,不经意之间,就正巧看到了一道修长清冷的少年身影,被瓢泼的雪霰所掩蔽。
只一眼,张晚霁悉身血液凝结成了寒霜。
是沈仲祁。
他不是在外处立了多久。
原来,他并没有真正离开。
他原先是先安抚她休歇,待她休歇后,再率引李广去查探情况。
但实质上,「查探情状」只是一个幌子,他在放长线钓大鱼。
钓鱼的鱼饵,就是她。
原来,他是在试探她与张家泽之间的关系吗?
——所以,明明知晓她身处于危厄之中,他仍旧是冷眼旁观,不施手援助。
明面上,与她相敬如宾。
实质上,他并不信任她,是吗?
沈仲祁就这样看着她被张家泽轻侮,保持着无动于衷的立场。
张晚霁委屈得想要坠泪,她不明晓他为何要这般做。
这是她始料未及的事情。
她已经把自己剖析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但沈仲祁竟是没有完全信任她。
张晚霁心中有一小块地方隐微地塌陷了下去,虽然塌陷的痕迹不甚明显,但它到底还是塌陷了。
她哽咽了一下,忽然鼓足勇气,将短刀往袖裾处一划,袖裾碎裂成帛,同时也割裂了她与张家泽之间的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