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审视两眼,终于满意,倏地一举将她打横抱起,往寝殿之中大步行去。
夜更深了,如无底的潭。
她搂紧他,趁皇帝情至浓时,探至枕褥底下,摸出刀,刀刃不偏不倚地往他肩膊后扎去。
伴随着裂帛之声,明黄龙袍上,一阵血腥气息弥散开来。
张晚霁本欲刺得再深一些,下一息,腕骨被人粗暴地攥扯住。
张家泽的力道裹藏着一抹疯狂的狠,猛地将她摁在床榻间,手腕剧烈地磕碰在床沿,她觉得自己的腕骨要碎裂了,握力不稳,短刀落于衾被之上。
细薄的光影震动了一下,帝王那挺括似峰峦的肩背,添了一道血痕,淋漓血珠缓缓淌下,浸红了张晚霁的肌肤。
张晚霁看到帝王错愕以至于震怒的脸,他红了眼,一字一顿质问道:“你刺杀朕,可是为了沈仲祁?”
他声音来自发顶,彷如天帝的盘诘。
绷在张晚霁身上的弦断了,她看向帝王的眼神,变得荒凉,仿佛失了魂魄。
她笑了一声,嘴唇因过狠的咬力破了,口脂比寻常还要靡丽——
“沈仲祁替你打下万里江山、收复失地,这般为生民立命的肱骨忠臣,你却杀了他。”
帝王的目光一下子僵冷了,凝视眼前的女子:“皇后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张晚霁杏眸薄红朦胧:“张家泽,你枉披一张人皮,你无耻!你薄恩负义!”
张家泽的峻容扭曲了起来,忽然掐住她的下颔,放肆又阴狠地吻吮她,贴着她耳屏,慢条斯理地承认:“是啊,朕说过谁碰我的人,就得死,看你适才的表现,果真,沈仲祁朕杀对了。”
张晚霁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少女时期埋藏最深的心事,连带着尊严,一并被他践踏了去。
搁放在以往,她毫无与他抗衡的胆量。但在今番,她有了莫名的勇气,在当下的光景,以更重更沉的力道反咬回去。
张家泽的口中添了一抹浓郁的血腥气息,他用指尖擦了一下唇,指腹蘸染了星星点点的血。他看了一眼,笑道:“皇后可知朕最喜欢你哪个地方么?就如今刻,你这种不自量力偏偏要飞蛾扑火的模样,委实让朕怜惜不已。”
他将她推跌在榻上,女郎云鬓上的珠钗,在激撞之间散落一地。
张晚霁迎来的是更为粗暴的掠夺。
他掐住了她的脖颈,雪白匀腻的肌肤上,添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一种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她,她拼命挣扎,但女子与男子力量何其悬殊,饶是她想反抗,在张家泽的暴行前,形同螳臂当车。
张晚霁眼前一片恍惚,她曾是邺都的掌上明珠,尊贵矜娇,享无限宠爱于一身,嫁给皇兄,她受过暴力,受过疼,惟独没有得到过爱。
如果不是意外得知,定远将军是被谋害而死,她会以为,自己与张家泽这一桩婚姻,到底还是可以将就着过下去。
可结果,自己年少无知,竟被瞒着做了他的帮凶!
傲骨磨平,希冀殆尽,自己这一生,如此讽刺,如此荒唐。
张晚霁笑得胸腔震动,眼前一片濡湿,泪意汹涌而至。
大殿之中,持续回荡着她的长笑,气氛诡谲而滞重。
张家泽松开了大掌,收起笑容:“皇后笑什么?”
张晚霁嗓音喑哑,直视着张家泽:“我是在懊悔,当年你初来深宫,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时,你感染伤寒,晕倒在雪地,我就不应救你,应教你活生生冻死。”
若是当年她不曾救他,她也不会助纣为虐,教他居于储君之位,大肆弑害她的父兄,弑害她的心上人,做出篡权逼宫这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来。
张家泽俯身下去,审视着张晚霁的愠容,捏紧她被血染红的唇,凉薄地啧了一声:“现在才开始懊悔、才开始怨恨,皇后的心性,是否滞钝了些?”
她以一种不屈的姿态,同他对峙:“张家泽,我从未心悦于你,若有来生,我一定不被你诓骗,更不会嫁你!”
张家泽眉庭青筋狰突了一下,嗤笑出声,“皇后未免太过于天真,你生是朕的人,若是死,也必定是朕的鬼,更何况——”
“皇后的气力这般单薄,连提刀的气力都不够,更遑论刺杀朕。”
张家泽看着女郎平静而苍白的脸,将那一柄蘸血的刀,重新塞回她掌心。
接着,拢上龙袍,慢条斯理地朝殿外行去。
张晚霁枯坐在地,目光流散至遥远的地方,只觉万念俱灰,身体所受的苦楚,心内所受的折辱,在这一刻,忽然都变得不重要了。
她唇畔泛起一朵诡异的笑,徐徐起身,将大殿内所有的灯烛和炭盆一律推翻了去。
伴随着灯具撞地的脆响,火舌彷如一群恶犬贪狼的舌,刮嚓刮嚓地哮着,很快舔上重重叠叠的帷纱,炽腾的热焰熊熊烈烈,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