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听到院子里有了动静。
脚步声、马匹的嘶鸣声,一阵匆忙过后,小小的院落就重新归于平静。
周濛知道,宇文慕罗一行七人,接了元致,就这么走了,招呼都没跟她打一声。
一夜辗转未眠,她头还有些疼,但心里已经无比冷静。
看错了人,错就错了,是他欠她的。
况且,他走了也好,反正他这条命也活不长了,就算不走,她也救不活他,死在她手里,徒增她的业障。
她先是这样想着,却并没有好过多少,反而又觉得心口紧着疼,她忍着咬了咬下唇,缓过劲来立刻起身穿衣。
推开门,冷风就往衣领里灌,她缩了缩脖子,院子里果然一个人、一匹马都没有了。
她去后院打水洗漱,刚端盆走到门口,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心尖一颤,生起一股异样的期待来,猛的回头。
“周姑娘,早。”
是石斌。
“怎么,一看是我,很失望?”他抱臂靠着墙,似笑非笑,下巴上的短须昨日还在,今早全剃了,胡茬泛着青色。
周濛原本想打招呼,听到这一句揶揄,笑容立刻凝固。
石斌在她身后说,“他的确走了,但有个东西让我转交给你。”
周濛偏头,余光看到了他手中那个巴掌大的紫檀木小匣子,还是那副红玉耳坠。
还挺执着,她擦了把脸,心中冷笑。
“我不要。”
这回答似乎在石斌的意料之中,“这东西你不要,我留着就更没用了。”
“那就扔了吧。”
石斌眉头一皱一松,口中“啧啧”两声,“好狠心的小姑娘。”
周濛瞪他一眼,又问,“你怎么没一起走?”
石斌看她洗漱完了,替她在后院厨房拿了一个馒头递过来,周濛接了,寒风中就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听他说话。
“换了别的小姑娘,我肯定说,是他让我留下来保护你的。”
见她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听到这话一脸的不耐烦,石斌一笑,心道果然。
他果然没看错,这小姑娘对元致哪有半分情意,一旦利益没能谈拢,仙女似的姑娘翻脸比翻书还快。
他于是改口,“不是不走,是走不了。”
他长叹一声,“黑羽军早就姓宇文了,我如果跟去,再被人认出了身份,那不是找死?”
周濛细细一想,是这个道理,他是独孤隆,已故北燕王元谈的亲信,虽然现在鲜卑人的处境凄惨,但部族间的争斗没有停止。
北燕拓跋王室覆灭,宇文部可不会兔死狐悲,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因为可以借机收复北燕的遗民而壮大自己,这样的局势之下,他们怎会容下独孤隆的存在。
所以他刚刚说的,元致让他留下来保护她,这纯粹就是鬼扯。
周濛点点头,“那你们就暂时在山上住下吧,我过两天要启程外出办事,临走前我会进城帮你们采购足够的吃食,这段日子,你们只要不进城,就不会有麻烦。”
石斌却没答应,随口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周濛咬馒头的动作一顿,旋即拒绝,“不用,我办的是很私密的事,你去不方便。”
她要去巴东巫峡,那里有外祖父母曾隐居的那间农家小院,她只打算和师父两人同行。
石斌又是一笑,他抬腿一脚踩在周濛身边的石墩上,“小姑娘,这可就由不得你了。”
周濛面色一凛,“你什么意思?”
“带我一起去,我帮你打听周劭的下落。”
“什么?”周濛怀疑自己耳朵坏了。
“周劭在凉州失踪的事,你不是求元致不成么,不如让我试试?当年我也在凉州打过仗,还有些老兄弟在那一带的黑白道上都能说得上话,帮你打听个人,不算难事。”
周濛吃了一惊,却又面露狐疑,元致都办不了的事,在石斌的口中,“不算难事”?
“不信?那可就没得谈了。”
周濛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馒头也不吃了,急道,“你说的当真?”
石斌歪了歪头,“信不信由你。”
最初的惊疑过后,她开始倾向于相信他,她差点忘了石斌是个怎样的人。
以前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元致一人的身上,却忘了眼前这个人的能量。
连北燕王临死之前,都把他选做托孤之人,是他几乎凭一己之力把濒死的元致从漠北安然送到了江夏。
——那一路上,拓跋延平的加入只是个意外,而且小苦和罕唐都是石斌的人,关键时刻拿主意的人也是他。
是啊,曾经的金刀大将军独孤隆,就算落草为寇,也必定不是一般的毛寇。
周濛奇道,“你为何帮我?又为何一定要与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