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的指挥官笑了一下,微微垂着的眼睛都在闪闪发光,就像是凯亚儿时在晨曦酒庄的葡萄园中见到的夜间穿梭在葡萄架中的风晶蝶,光芒时隐时现,如星光璀璨,如夏日流萤。
相传,蝴蝶的振翅有着掀起风暴的力量,所以,指挥官是不是也是那样的轻盈地掀动一下翅膀,就可以掀起风暴的蝴蝶呢,凯亚心想。
指挥官不再执着于金鱼吐泡泡,大概觉得凯亚肩膀上的皮草很舒服,所以把脸埋在皮草里,自顾自地笑了两声。
“笑什么?”凯亚问。
指挥官又把下巴搭在肩膀上,她不看人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耷拉着眉眼,目光就藏在那一道缝隙里,不显山不露水,不抬起眼皮看人,偶尔真的想仔细看看某个人的时候,她才会稍微高地抬起眼皮快速地看一眼,又继续垂下眼睛。
很粗糙的预防情绪外露的办法,但是不得不说,足够有用。
当一个人可以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让别人注视自己的眼睛”时,就相当于在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让别人发现自己的情绪”了,凯亚还记得在刚认识指挥官的时候,她还会表露出明显的情绪波动,但好像不知不觉间,她无师自通学会了隐藏情绪的办法。
正这么想,指挥官坐直了身体,无意识地眨了眨眼。
“我想回家了。”指挥官这样说。
她还是垂着眼睛,不知道是因为想起了家,心情低落所以垂下眼睛,还是因为她潜意识还维持着警惕性,又或许是因为醉酒让她感到困顿,无法打起精神来。
这么说完的指挥官,抿起嘴。
她说的是实话,凯亚辨认出来,但是这句实话却毫无信息价值可言,他无法利用这个信息为自己获取更多的利益,更没办法从这句话中分析到更多内容。
虽然只是个新手,凯亚不得不承认,指挥官比许多老练的商人要精干不少。
指挥官的手臂已经自我修复地差不多了,大概因为并非致命伤的缘故,尽管皮肉伤看起来很恐怖,但愈合的速度却快得惊人。
她坐直了身体,又喝了一口火水,扭头看向凯亚。
“我小时候,只要在别的地方过夜,就总是想家,想家里的床,在外面待着就连吃饭都觉得吃不饱,”指挥官这么说着,又喝了一口火水,她真的喝醉了,眼睛眯成一条缝,说话的时候虽然口齿清楚,但舌头总是会和牙齿打架,含含混混,“我来这之后,特别害怕再也回不了家。”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让她这么害怕。
凯亚了然。
“你不想家吗?”指挥官耷拉着眉眼,看起来有些可怜。
可怜到感觉在这个气氛里,如果不说点什么,好像会对不起她。
也许是火水的酒精作祟,又或者是指挥官可怜巴巴的目光太过动人,总归,凯亚感觉那一刻自己好像是坦诚地回答了指挥官。
他说:“哪个家?”
对于醉酒的人,要她回答什么具体的问题,是在有些为难她了,指挥官低头沉默了许久,都在思考凯亚的那个问题“哪个家”。
最后她醉眼朦胧地抬头反问:“哪个……?”
之后又开始嘟嘟囔囔地重复“哪个”,像是在唱歌,用不同的音调说“哪个哪个哪个哪个……”
“你有好多家啊……”指挥官最后终于似乎弄懂了那句话的意思,感叹道,“那你去哪里都是归宿,真好。”
凯亚第一次听到有人从这个角度思考问题,顿时有些感慨醉鬼的思维逻辑不能按照常理去考虑,哭笑不得地追问:“哪里好?那如果那个家不是我想去的呢?”
“不想去……”指挥官又开始了无意义的重复,好像是为了把这句话通过超长吟唱的方式念进脑子里,最后她终于念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才继续和凯亚说,“怎么会不想去,家的定义不就是想回去的地方吗?”
醉鬼的思维逻辑,太恐怖了。
凯亚被这句话反而问得愣住了。
在指挥官这个醉醺醺的人的思维逻辑里,好像一切苦恼都是徒劳,有两个家回去哪个都好,反正都是家,家的概念在她的口中更像是一种财富,一种可以被称之为宝贵财产的财富,一个不嫌少,两个那最好,三个五个也不恼。
所以凯亚忍不住笑了,一边笑一边感叹:“哪有那么简单的事!你可真有意思。”
之后,奥赛尔造成的暴雨停歇,凯亚带着手臂的伤已经全好的指挥官去万民堂找派蒙,醉意上头的指挥官刚到万民堂就抱着膝盖在万民堂的灶台旁边睡着了。
这么多事情之后,派蒙和凯亚都觉得精神疲惫,索性关上了万民堂的大门,三个人一起在灶台前面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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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视线里是融融的灶火,以及派蒙软绵绵的脸蛋,凯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