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结满了蜘蛛网。
成弗疯了一样的在冷宫里寻找。
大太监差点急哭了，带着一帮小太监跟在后面收拾追赶，哭天喊地。
他们亲眼看着素来镇定自如运筹帷幄的帝王，仓皇地找遍冷宫每一寸角落。
大太监没辙了，跪在地上，哀求地说：
圣上，这儿什么都没有啊，谢女官……谢女官已经去了两年了……
成弗步伐一顿，猛地僵硬住。
他看着满是尘土的冷宫，看着院子里那棵枯死了的梨花树，神色慢慢迷惘。
她……死了？
不对啊……
他明明没有赐死她的。
他没有让她死，她怎么敢死啊？
跟随的一堆小太监中，有一个曾经受过谢献音的恩惠。他抹了抹眼泪，说，谢女官生前，就是靠在那棵梨树下去的，伺候她的宫女说，她最后几日夜里睡觉做梦，偶尔会叫圣上的名讳。
——成弗。
因为这件事情大不敬，宫女没敢说给成弗听，只私底下和他们这些小太监说过。
成弗高大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
他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小太监又犹豫地说，奴才还听那宫女说，谢女官好像把什么东西埋在梨树下面了，但因为在宫里私自埋物品是大罪，会牵连整个宫的下人，所以那宫女不敢说。
如今那个宫女已经被放出宫去了，皇宫里，也再没有和谢献音有关联的人了，所以，这些事情才敢被放到明面上。
成弗听完，跌跌撞撞地走到梨树下，用手挖土。
大太监怎么敢让帝王一个人动手，也带着一群小太监过去帮着挖。
一堆太监拼命地挖啊挖，把梨树枯死的根都挖出来了。
泥土下，藏着很多香囊。
是谢献音绣的。
每一个香囊的花纹都不一样。
成弗拿起其中一个，看着上面模样滑稽的比翼鸟，彻底僵硬了身体。
那只比翼鸟的原图，原是他画给她看的。
那时她不服气，说她也能画，结果画了两只丑陋的大肥鸭出来。
他毫不客气地笑了她半天，把她气得两天没理他。
……
他以为她在冷宫的那几年恨透了他，再也不会碰与他有关的东西。
可没想到，她却依旧绣了他们共同的东西。
与她冷战的这几年，他不知道自己一直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和她纠缠不休。
外人都觉得是她缠着他不放，其实不是。
是他不愿意放手。
他恨她的背叛，却又无法抑制心中疯长的爱意。
当她离开乾清宫后，他几乎每日每夜发了疯一样的想她。
他想见她、想听她说话、想在黑夜里抱着她耳鬓厮磨。
他每日每夜都在苦苦压抑。
只有当他真正压抑不住的时候，他才会去冷宫找她。
可当亲眼见了她，他却又觉得痛苦。
她逐渐冷漠的神情、她看向他时不再带着笑意的眼睛、她与他亲近时身体的僵硬……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诉他，他们的缘分快要到头了。
他独自在这一段孽缘中沉沦折磨。
可这一切恶果的开始，都只是因为，她是谢家埋伏在他身边的眼线。
她靠近他，是为了探听消息。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要是她不姓谢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牵扯进那些斗争中，不会与他渐行渐远。
……
他痛苦了那么多年，如今，却告诉他，那都是误会。
事实是，她从来都不曾对他有过异心，她从来都没有把他的消息泄露给外人，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背叛他。
这算什么。
算什么。
老天，为何要这样作践人？
成弗忽然低低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把身后一堆太监听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不敢发出声音，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看着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一国帝王，笑着笑着。
最后，猛地吐出一口血。
……
帝王成弗，一代英豪，世间传说。
其少时，三次亲率龙虎军远征，定动荡，拓疆土，兴民生，开创前所未有的元昭盛世，被天下百姓称颂赞叹，传为佳话。
中年以后，却于某一年隆冬，突然卧床不起。
隔年开春，帝王成弗，薨逝。
他没有留下子嗣，他的胞弟成尧，在朝廷百官的支持下即位为王，后，改年号为长兴。